东宫女官(39)
她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朝那井口探头望去。
幽幽的井水映着一轮满月,而圆月底下则是自己苍白的面容。
连槿又往里头略深入了几分,长着些许青苔的潮湿井壁完好,并没有任何可供容身的位置。
她疑惑不解地从井口收回身子,若是当时井中便是这般盛了满满的井水,这水面之上仅剩的空间,能容纳他们一行六七人?
绝不可能。他们身上的包裹不见了,显然是留在了井中,可是里头都是水,难不成都沉到了井下?那如果是要将包裹沉井,根本不用他们挨个下井,直接扔下去便可。
连槿俯身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井口外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正欲往井口附近再搜寻线索,却忽见眼角有一道黑影像一阵风般的掠过,她惊得猛然抬头,却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许是巡夜的宫人,亦或是去而复返的周嬷嬷。
连槿来不及多想,立即踮起脚尽可能快地往后院自己的住处跑去。
待她合上房门,面对一室漆黑,急急喘气时,才突然发觉手中空落落的,似乎忘了什么。
连槿稳了稳呼吸,闭目回想了一遍,瞬时脸色刷白。
糟了,那本《杂病要略》的医书怕是落在躲藏的那个墙角了!
若是被周嬷嬷发现或是巡夜的宫人拾起交给周嬷嬷,那她方才躲在墙角窥视的事情便要暴露了!
连槿亟亟地拉开门,正欲趁尚未有人发现前亡羊补牢,却看见房门外的石砖上正平平整整地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皎洁的月光下,书页上的四个大字清晰可辨——“杂病要略”。
连槿怔了片刻,踏出房门,四处打量却并不见丝毫人影。
显然,这书不可能是她遗落在门口,也不可能是它自己撒着脚丫子跑回来的。
思及方才在那口井附近,就是因为看见一个掠过的黑影,才察觉到有脚步声。而眼下,遗失的书册竟也能完好地被送回到面前。看来,暗处竟真的有人在帮她。
若是没猜错的话,太子不曾食言,的确有让人在暗自保护着自己。
连槿心下一动,微微仰头朝着四面的空气开口:“多谢壮士相帮,但奴婢眼下有一急事,需壮士代为通传,不知可否?”
没有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但风声后,她的脚下又多了一团东西。她蹲下身拾起展开,发现那是一张包着小块木炭的空白纸片。
连槿顿时会意,亟亟地握住那块木炭在纸上写了起来。
草草写了几字,她复又将那纸片揉成团,放置于掌心,将手伸向漆黑的夜空:“有劳。”
又是一阵急急的风声,待疾风停歇,她收回手时,掌中早已空无一物。
这样来去如风的场景,倒是令她感到有几分熟悉。
那个隐蔽的院落,那个飞檐走壁的高手……
难道是他?
连槿恍然地抬起头望向夜空,辽阔的夜幕中除却一轮孤月外,别无他物。但她却知道,在某所宫苑的屋顶,正有人乘着月色,如履平地御风而行。
第19章 . 瘟疫 太妃是得了瘟疫死的
一抹微云随风而来,遮住了朗朗月色。
被朦胧月华笼罩的东宫,此时却是罕见的灯烛大盛,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高坐于主位上的祁珣只端着酒盏,直直的视线却是穿过了面前婀娜起舞的乐姬,看着殿外的目光渺远而沉默。
坐于下首的贺兰祈见状,一边朝那些舞姬乐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一边为自己斟了杯酒,含笑道:“臣的这顿接风酒喝得好不寂寞,只能自斟自饮。”
祁珣慢慢从殿外的朦朦夜色中收回视线,垂下幽幽的眼眸,轻声地一笑:“你这是在埋怨孤怠慢你了,孤且自罚一杯。”说着,就在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酒量啊。”贺兰祈抚掌笑道,“只是臣不知,殿下的这杯酒是为了给臣接风,还是消愁?”
“若是接风,臣自然是欣然受下,但若是消愁,”贺兰祈眼珠一转,笑意不减,“恕臣无能,无法为殿下分忧。”
祁珣微醺的视线转向贺兰祈,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你也知道了?”
贺兰祈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消失,朝祁珣的位置倾了倾,正色道:“臣不仅知道陛下准备下旨讨伐西越,还知道陛下有意命谢衡为征西将军。”
“砰!”那是祁珣手中的酒盏被狠狠掷于一旁墙壁上的声响。
一时间,殿内气氛凝重,连素来多舌的贺兰祈也噤声不语,默默地饮着杯中美酒。
良久,祁珣才自哂地笑出声,“他甘愿相信外人,却信不过自己的儿子。”
“倒不是陛下怀疑殿下,依臣所见,陛下恐怕仍是忌惮着谢缙手中的三十万兵权。”贺兰祈放下手中的酒盏,无奈地搔了搔后脑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可就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