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112)

在有了祖宗之后,他似乎真正成了一个无根的人。

这样的人,不配他魏钊亲手来扶,也不配同他同桌对饮,甚至不配与他抢夺同一个女人。

“慈安宫是何情况。”

“回……”

刘宪刚要开口,臂弯突然被一个力量架住,既而往上一提。

“要回话也起来回!”

刘宪身量与魏钊相差无几,却比他要清瘦一些,他索性没有去拒绝这个力道,借力站了起来。

“太妃娘娘自缢而亡。”

魏钊抬起,刘宪目光在地。

“连你也只看出了这些?还是你下了手。”

“奴婢岂敢,奴婢看出来的,也是官家此时应该看出来的。”

他的话音落下,魏钊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但很快又抑制了下去。火上的水煮开了,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热气熏蒸着龙涎香,越发地蒸人。

殿门是闭合地,炭火又稍得旺。两个人都莫名地熏红了脸面。

“魏敬。”

他突然这样叫他。

刘宪肩头几不可察地一颤。

“官家糊涂了。”

“你坐下。”

刘宪没有动。

“朕让你坐下!”

“奴婢不敢。”

魏钊笑了笑,“你不是魏家的奴婢吗?你不是愿意做朕的奴婢吗?朕让你坐,你不坐,就是不尊!”

刘宪闭上眼睛,从喉咙里轻吐出一口气。他并不觉得魏钊的话有多么挖心瓷骨,但却有一丝骨肉之间亲情凉薄的感觉。

诚然,他也无法理解魏钊,他也不明白此时这个坐在自己眼前,对他百般折辱的男子,内心却一再渴求与他有一个对等的姿态和身份。

其实不要说刘宪了。就连魏钊自己,也不明白。

不断地拿话去刺他,却又不肯看到他卑躬屈膝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站在他地位置上,一个君王,哪怕内心有愧,也绝不能眼底有泪。而作为一个男人,他宁可两人如在棋盘上,对垒厮杀,也不肯承认,如今所得,是对方拱手奉上的。

刘宪没有和魏钊在僵持。转身,走到他旁边的禅椅上坐下。魏钊起身去提壶,这一回,刘宪没有去替他的手。

茶盏斟满,太平猴魁如新生的茂林一般,勃展于杯底。魏钊将茶推给刘宪。刘宪垂头接过来。两人都没有饮。

一时之间,室气息复杂,复杂到,近在咫尺,也分辨不出对方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气息。

“朕还记得,你在白马寺,与朕说过的话。”

刘宪低头看向茶中。猴魁茶不似碧落雀舌,一旦没于滚水,每一片茶叶都有自己的命运和时间,沉浮于水。但猴魁茶不会如此,茶身厚长,一旦舒展开来,就只会静静的蛰伏于杯底。魏钊也许没有这个意思,刘宪却看见了自己的一生。

一个长不出新肉的伤。把他摁入地狱界口,从此,无论他多么愿意修佛,多么愿意发愿,都从没有得到过救赎。

“奴婢当时说过的话,放到如今,也是一样的。我只求,尘埃落定之后,您能赦我一条性命。”

“那是过去,如今不止能问我要一条性命。”

刘宪握着茶盏,突然笑了笑,“您不用试探我,若我真的开口要别的东西,可能,连尘埃落定都等不到。”

光一恍惚,魏钊整个人陷入乌青色的影子里。

他一直不知可否,他也一直在权衡,倘若他当真开口要什么,他是爽快得给他,还是索性杀了他。事实上。如今这个境况下,他可以下杀手了。

刘宪沉默无动作的这大半年里,吏部换血,地方官吏清盘更迭,徐牧的势力被掣肘。

杀一个太监,树倒猢狲散,前朝的事情就彻底干净了。

但魏钊吧,自以为有这么狠,到头来,却也没这么狠。

至于是为什么下不了手,一是殷绣,二呢,也许是手足。

“你不问问我,朕有没有什么想要给你的吗?”

刘宪抬起手,喝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如果,您真要给我什么,我就求您一件事。”

“你说。”

刘宪侧面看向他,“迎太后回宫,无论太后有何行径,罪都是我的,我甘愿承担所有,只求您能奉养她终老。若能如此,即使最终您不留我性命,我也仍然谢您的恩。”

“你不说,朕也会奉养她终老。”

“如此,我谢恩。”

他没有再跪,握着茶弯了弯腰身。

“刘宪。”

“在。”

“殷茹的事,朕可以不问你。但兵部侍郎秘奏顾盏军队南调的事,是你授意的吧。”

“是。”

魏钊放下茶盏。“为何不自己说。”

刘宪笑了笑,“不敢。”

魏钊着实有些恼火,又实在矛盾。

第59章 吾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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