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13)

十二月初八,大陈宫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伴随着这场雪一道入京的,还有一个令朝廷振动的消息。

徐淑妃的父亲,汝南节度使徐定海被人刺杀于家中。其子徐牧补了他的官职。徐牧这个人,是一个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徐淑妃一母同胞的弟弟,据说出生在他母亲回乡省亲的路上,母亲难缠,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徐定海亲手拿刀,切开了妻子的肚子,把他抱了出来。他脸上有一道月牙般疤,据说就是徐定海那时失手留下的。

徐牧比起其他兄弟,身子都要孱弱,但他却最得徐定海的心。对于徐定海的想法和做法,他从来不似其他兄弟那样鄙夷和反对。然而事实上他并不像徐定海那样困富在名誉之上,广泛结交南方名士,在勾栏地留名留情,写一手极难极好的草书。

朝堂上大多数的人觉得他并不堪补这天下第一节度使的职缺。然而皇帝御笔一挥,却不容任何质疑。明白人大多清楚,徐定海另外几个儿子的戾气都太重,一但接掌南方军政,难免不起藩镇之乱。而这个混在文人堆,美人窝子里的人,才最好掌控。

然而宫中人看不到那么深,忙碌又沉寂的日子如流水,不可回头地向前。

这日亥时过了,殷绣独自守在周妃的榻边,室内血腥之气,被浓厚的寿阳梅花香强盖住。庭院里悬着的灯,将一弯枯瘦的梅影投在纱帐上。人在孱弱时,最怕草木知情显露出不详的兆头来。

殷绣站起身,走到廊上去取灯。

灯烟的温度烧热了她的脸,她将欲踮脚抬手,面前却投下另一个人的影子。

殷绣回过头,魏钊站在他身后。大寒天里穿着一件素青色的单衣,仰着头,正研究着灯上的环扣。光把他的下巴修照的颇有棱角,泛着一层薄薄的青色。

灯扣劈啪响了一声。魏钊的唇微扬了一个弧度。

“我原不曾想过,你们宫女手上的活计有这么精细。”

说着,他将灯递到殷绣的面前。“这么一盏灯,上头也有这些门道。”

殷绣接过灯,见他一身单薄,忙道:“您怎么不歇息。大寒天您若是再冻病了,绣儿的命就没有了。”

魏钊垂下一双手来。

“我有些渴。”

这实在不算一个特别高明的借口,但说不清为什么,他就这样脱口说出来了。

没有上过情场的人,一招一式都是少年的青涩与笨拙,魏钊一时有些懊恼,好在殷绣不曾察觉。

她打开了门,侧身在门阴里。温道:“进来吧,奴婢给您倒茶喝。”

屋内烧着银炭,落着厚重的绒帐子。周妃已经睡着了,呼吸尚算平和。

殷绣在屋子里点了一个炉子,取壶煮水,一面对魏钊轻声道:“您去地龙上坐吧,那儿暖和。”

地龙靠着周妃的床榻,魏钊放轻了动作,靠着床榻慢慢坐下来。

榻上的周妃翻了个身,多日的病痛,把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折磨得几乎就剩了一把骨头,她闭着眼,眉心痛苦地折起,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乎的笑。使她那张干黄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魏钊试图将她脸庞的那盏灯移开,谁知,他将一伸出手臂,就被周妃反手握住了。于此同时,周妃口中极轻地唤了一声——敬儿。

魏钊没有动。放平手臂,任由她握住。轻声对殷秀道:“她说什么。”

殷绣放下茶水,在魏钊身边坐下来,目光也看向榻上的女人。

“敬儿。她的儿子。这几天娘娘但凡清醒,就会唤这个名字,您见过他吗?”

魏钊垂眼,“很小的时候见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大概知道,他是因为我才被送出宫去的,后来染病死了。”

殷绣倒了一盏茶,递到魏钊手中。魏钊仰头喝了一口。

“我从不去想小时候的事。”

“为什么?”

“因为母妃不许,年幼时的记忆都是温柔的骷髅洞子,是软肋,会伤人。”

殷绣的肩头一瑟。

“二皇子,奴婢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当时为什么要砸掉太子的长命灯。”

魏钊看向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殷绣没有否认:“是猜到了一点,但奴婢不敢说。”

魏钊的手慢慢捏握成拳,“砸了那盏灯,才能活着被带到父皇面前,才能在众人面前受那五十杖,才能断掉皇后过寄的念头,才能活着。”

殷绣看向他被周妃握住的那只手。

指节分明,不曾因为抓扯什么而受过丝毫地损伤。

却在大陈宫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比任何人都抓扯地疯狂。

殷绣想替他掰开周妃的手,他却出生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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