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14)

“让娘娘握着吧。”

魏钊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

“谱牒都换过了,她就是母亲。”

外面风雪大盛。屋内炭火熊熊。人守着灯火,灯火也守着三个孑然一身的人。周妃一直没有松开手,魏钊也没有动。

温暖的东西,比如母亲的手,女人端上的滚茶……人都不想拒绝。但大陈宫是不能轻言温情的地方,尤其是他这样一个身份,生来就是要在人伦和皇权力拼命抓扯的。

从云端掉下来,落入这个世人眼中的雪洞子。可魏钊觉得粥米有味,宫女有情,就连这个疯了的女人,也有一双比母亲更温柔的手。

因为人贪享此刻,所以无人言语。

屋内灯烛煌煌烧至末端,而后东方发了白。

第8章 孤独山 人若与四季风物有所关联,就被……

汴京城外的白马寺山门前,刘宪也几乎站了一夜。

他告了几日的假,在宫外宅子里住着。脱去那一身青紫色的宫服,穿一身月白色的直缀,外头罩的鹤羽大氅衣已被融雪濡得湿了。

山门打开。

刘宪抬了抬眼。门后人芒鞋踏雪,手掐佛印。正是济昆。

“你肯见我了?”

济昆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抬头笑道:“刘知都让贫身在皇后面前说了那么一点通糊涂话,几乎损尽这十年的修行,怎么,不该在我门前等上一等么。”

刘宪伸手拍去肩上的残雪。

“你修的是什么行,修罗道吗?”

风声透过山门,掠过寒松枝头,咧咧作响。

济昆放下手,“同窗十年,谁看不清谁的伤疤,揭开来,好看么?”

刘宪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济昆伸手拦住。

“你要做什么?”

刘宪眼中一寒。

“你没有回南方,而是留白马寺中,那大人他也一定来了。”

济昆没有松手,声也冷厉起来。

“大人是来了,可是这几年,你这颗棋子早已活得不像颗棋子的模样。大人如今并不想见你。”

刘宪没强往前走,回身往后退了两步,撩袍屈膝,跪在了雪地上。

“替我转告徐大人,棋子请求他赐见。”

济昆低头看向他他,他那身月白衣沉静地铺于雪地。

法镜寺外地寒松垂雪,蓬蓬松松地掉下一捧来,在他的肩头砸开了花。

银絮飞溅,沾人面而融化。

人若与四季风物有所关联,就被天地间最大的悲悯所笼罩。哪怕是刘宪这样一个立在阴阳界的的人,一旦跪在苍茫的雪地里,清寂的山门前,无云的苍天下,也有满身脆弱。

“你对殷家那姑娘动了真情?为了她,寻到这里来了。”

刘宪抬头。

“对。官家并不会喜欢殷绣那样的女人,我想求大人日后能放过她,所有责罚,刘宪均愿承受。”

济昆的肩膀颤了颤,烈入烧酒烫伤口的痛急快地窜过他的心脏。他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笑了。

那笑声穿过山门,被凌冽地寒风送出去好远,略过山后巨佛硕大地耳朵,荒唐至极。

“当年我削了发,你割了根……”

雪风入喉,他似乎呛了一下,身在往前偏了偏,又似乎只是说到了痛处,一时心跳漏过,脚步有些虚浮。

“然后……拼尽一切就是想能走到皇帝眼前去。想不到,如今我未还俗抱美人,你却想着那殷家的红香软玉?你有那根把子的时候,殷相就没有看上你,如今你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还敢奢望与那殷姑娘有上一段?”

刘宪不回答济昆,弯腰伏身叩拜下去。按于雪地的那双手,一半藏于鹤毛大氅下。青色的经脉在颤动,冷静之下隐秘着无名的情绪。济昆倚着山门靠住,手撑扶在那门上铁般硬的古藤曼上。从山对面遥看去,这两个人一跪一立,如是雅人深山觅佛道,僵持之中不失一分大陈士大夫的唯美意趣。

过了好久,门后终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刘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刘宪抬起头,那声音的主人没有现身,除了佛珠再手指之间滑碾的声音落入耳中,给刘宪一种骨头和骨头相互摩擦的错觉。每一个在世上挣扎的人都畏惧。而这个声音就是刘宪最恐惧的东西。

“要么,皇帝废后。要么,冯皇后死。你若做不到,殷绣定然躲不过下一次。”

刘宪重重地将头磕于雪地。

“是,刘宪不敢令大人失望。”

门后的声音冷冷地笑了一声,恰时,山顶的晨钟敲响,大铜寺钟的声音切开这一声笑,天色陡然亮起来,松柏的影子从雪地中消退。周遭的一切都与和那个声音一样,肃杀冷静得瘆人。

“刘宪,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敢做。你敢挑最犀利的参奏往皇帝眼前递,你敢弹压我漕运上的私盐生意。赶把半个吏部拽在手里……”

她与灯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