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95)

魏钊仍然烧得全身滚烫, 殷绣坐在炭火边, 一块一块地往炭盆中添着炭。宫室暖和起来,珠灵蹲在暖帐外头,仔细地用炭石压好帐角, 不令风入。

不多时,她转过屏风进来,轻轻地在殷绣耳边说了一句,“外头的雪下下来了。”

殷绣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那面纸糊着的雕花窗外面, 簌簌地落着雪花的乌青色的影子, 凄清冷寂, 如同一面散了场的皮影戏布。

魏钊服过药后就陷入了长时的昏睡, 偶尔喉咙里呼出几个嘶哑的音,细听之下, 却是在唤着“母亲。”他是侧身朝里面睡的, 身子蜷缩, 不顾手上的伤,手指死死得抱着被褥, 殷绣弯腰去查看时, 怕他碰到伤处, 便想将他的手指抠开,不想却被魏钊反手握住, 力道之大令殷绣几乎吃痛。

“别走……母亲你别走……你告诉我, 我们没有对不起他。”

殷绣见他肩头僵耸, 胸口起伏,便不敢动了,只能低头轻声唤。

“魏钊……魏钊……”

魏钊没有睁眼,口中话音迷糊,断断续续。

“母亲……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留个下解……解不了的愧恨……”

他的手越握越紧。

“魏钊,是梦啊,快醒醒……”

魏钊仍然紧闭着一双眼睛。呼吸倒是稍稍平静下来,肩头也渐渐舒松,手却仍然紧紧握着殷绣的手指。殷绣将一只退收上,半跪在她上,她这个姿势是坐不下来,只能用另一只收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撑着半跪坐于魏钊的床榻上。

天将要发白了,殿中的炭火烧至末尾。

珠灵进来添炭,带进来一股寒飕飕的雪气儿。

“夫人,吴婕妤过来了,知道夫人在这里就没进来,这会儿在偏殿候着。”

“好。”

话音未落,床榻上的魏钊翻了一个身。

“绣儿。”

“在。”

手被他松开,殷绣的腰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她忙靠着榻柱坐下来。

“睡吧,明日的朝都免了。”

魏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靠下。昨夜梦中的记忆不甚清明,耳中有一声一声如银针落铜盆的轻鸣。

“耳朵里响得厉害,睡不下来了。”

说着,他也把头偏向外头,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珠灵回身端上熬好的药,递给殷绣。

“太医说了,官家若醒了,就请官家趁热服药。”

殷绣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从旁边抽了一个软枕过来,将魏钊的后背垫得高些。珠灵像是猜到他二人有话要说,替殷绣笼好炉子和炭盆,便绕到屏风后面的灯下,去捡针线堆里的线头了。

魏钊就着殷绣的手,一口一口地把汤药喝尽。方重新靠下来。

“外面下雪了吗?”

“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绣儿,你若有话想问我,就问吧。”

殷绣靠在榻边的柱子上,“谢您赦了刘知都。”

“别的,不想问了吗?”

殷绣摇了摇头。“我是怕知道,不知如何自处。”

说着,他握住魏钊的手指,仔细避开他手背上的伤处,弯腰在他的榻边趴下来。

“刘宪若要走,你放他走好不好。绣儿陪着你,我不要什么名分,也不要什么荣华地位,我就这样陪着你。”

魏钊低头看他,明暖的灯火下,她柔顺地闭着眼睛。呼吸匀净,一夜的疲倦劳累,此时终于积成了睡意。

“我怎么放他走,解了他的职,放他去江湖自身自灭吗?若能这能赦免他,父皇当年早就把他放出宫去了。他手上捏的东西太多了,不干干净净地全部掏出来,就算我放他,他也活不下来。”

殷绣没有出声,过了很久,才轻轻吐了几个字,“是啊,我懂。”

魏钊压抑着,又轻轻地嗽了几声。殷绣忙撑起身子坐起来,伸手在他背上替他顺着气儿。

“圣人娘娘留了话,照理,还是要让吴婕妤和郑婕妤侍疾的。”

魏钊笑了笑。“程灵的心,用在这些事上,还是顶清明的。”

殷绣觉得这话有当中有几分微妙的意思,但是魏钊没有明言,她自然不能去问。

“也好,也不至于仅累你一人。”

殷绣笑了笑,“我到不累,只是你如今这个模样,让我想起几年前你在长春宫养伤时的场景。”

说着,她侧身从灯下取过杜经留下的药膏,将灯移近,又轻轻撩开他的衣袖,露出半截子手腕,那乌青的地方已经扩散开来,整个手腕都肿地下人。

殷绣直起身,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下来搁在一旁,以免磕碰到他的伤处。这才用竹篾子挑起药来,轻轻替他上药。

“青得这么厉害……您……为什么要替刘宪……”

“你不是怕问吗?”

殷绣的手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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