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94)

刘宪突然提高了声音,连程灵和杨嗣宜都跟着吓了一跳。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除了魏钊肺中呼出的灼气,喉咙里嘶哑的气音之外,每一个人或坐或立,都没有开口。

良久,魏钊摁住胸口弯下腰去,脑中的混乱和身体里的燥气又隐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杨嗣宜忙上前去扶住他,“官家,您喝口水,平一口气儿啊……”

魏钊一把甩开他。抬起那只伤手指向刘宪。

“奴婢是吧……好,把他……把他拖出去,给朕打!”

杨嗣宜还在发愣,“把谁……”

宫室内的其他宫人也面面相觑,刘宪在知都的位置上多年,如今在场的宫人要么受过他的恩惠和提携,要么就是见识过他的雷霆与手段,从前他执掌掖庭狱时,阎罗一般的人物,现在突然说要杖责他,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站着都没有动。

魏钊的手垂下来,刚一张口,口中的声音就被咳声给掩了回去。

刘宪侧头看向魏钊。

血缘和仇恨是相辅相成的,又是彼此矛盾的。越是有恨意,就越无法无视血缘,越直视血缘,就越分不清楚是要仇恨,还是宽恕。

所有人都僵在那里,包括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殿门前的殷绣。

她裹着厚实的氅衣,了无所倚地站在宫灯下面,脸色苍白,手指微颤。

“魏钊……”

她突然当着众人的面,第一次唤了魏钊的名讳。

魏钊的脖子猛的一梗,喘息着向殷绣望来。

刘宪突然站起身,一把把衣袖从魏钊腿下抽出来,他几乎猜到殷绣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从头至尾,他都只想给予这个女人,而不愿她付出哪怕一点点。他转过身。

匆匆对殷绣摇了摇头。提声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反了吗?”

说完,他声道:“杨嗣宜!去掖庭传杖啊!”

杨嗣宜还在发怔,被刘宪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然而刘宪并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时辰,径直从他面前行过,顺势扯了他的衣袖往外。

两个人从殷绣面前走过,一个步履极快,一个踉踉跄跄。一个求救般地看向她,一个至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殷绣的话被堵在口中,心痛地觉察刘宪的心意。

程灵坐不住了,起身行到魏钊的榻前。

“官家,今夜的事如果闹得大了,传到朝堂上,恐有人议论啊,您看在刘知都一心一意为了皇家的份上,看在他往日的功绩上……您……”

魏钊将目光从殷绣身上移开,竭力平息下来。

“程灵,你是大陈的皇后!想清楚,你是在为谁求情!”

程灵一怔。

周围的宫人都没有退,齐刷刷地目光向她落来。十多年来,她在旁人一面一直不失半分体面,可是,怎么说呢,哪怕魏钊的话已经点在了她多年坚持的矜持之上,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她回头看了一眼。福宁宫的殿外。刘宪静静地跪候在地。

那场景,和明仁殿外一夜无比相似。

“臣妾是官家,是为大陈!”

话音未落,外面的宫人立在殿门口回话,说已备好。

殿门是洞开的,这一夜刮了雪风,阴沉多日的天眼看着就要迎来一场干净利落的大雪了。凌冽的风如锋利的刃一般掠过每一个人的面庞。杨嗣宜进来,忙将炭火盆笼进魏钊的身旁。

“官家……外面在候您的话。”

魏钊没有去回应程灵和杨嗣宜的话,甚至没有去看门口的殷绣。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通红地双眼。

“打!”

“官家!”

程灵尖锐地唤了他一声。

魏钊突然反手一把推开了她,力道之大,程灵一下子被带到了地上,载荷等人都慌了,连忙上来扶。

殷绣靠在门口没有动,却已然忍不住眼中的泪,虽然她还不明白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魏钊的挣扎,刘宪的隐忍,她都是看入眼中了的,此时不能问不能说,只余下一颗心,如刀绞,如针扎。

外面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敢怠慢。

板风裹着凌冽的寒风招来,殷绣肩头一个震颤,头中嗡的响了一声,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脑中的声音,还是庭中的声音。

然而,与这个声音几乎同时传来一声“停。”

众人一怔,回头向殿内看去。

魏钊将一手抓扶着榻边的柱子,手腕上的乌青扩散地可怕。他压抑着喉咙中的嗽意,慢慢抬起手臂,冲杨嗣宜艰难地摆了摆手。

杨嗣宜立马明白过他的意思。

连忙跑出去传话,“官家有话,刘知都赦了。赦了……”

第50章 不休愧

四更天, 福宁宫终于归于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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