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正妻(79)

作者:旷宇 阅读记录

至十五日,在东院里头摆了几席家宴酒席,因着齐靳升了官,齐斯又点了翰林,就在院中搭了一个家常的小戏台,定了一出新制的小戏,因是团圆宴,没有京里外客,于是请了江阴来的花部戏班子,也算得是个近情的添项。

吃罢了饭,却仍旧未见齐靳,坐上都是亲眷,老夫人派人催情,几次不来,却也只好开了戏。

银盆似的月亮已高高挂起,角儿还未上台,丁瑞就先过来跪着,“回老夫人的话,老爷本早早回来,奈何偏今日出了个事,钉封文书里头的信儿出了差错,圣上怪罪下来,府衙里头的人都在看底本,老爷故而耽搁了。”

老夫人心里动了怒,当着家中诸人的面上却未显出来,只重重哼了一声。“百戏之祖”一开腔便极尽华丽,可这“水磨调子”一句下来绵延婉转,情韵虽具,却不热闹,齐敏听惯京中之戏,自是不喜欢。

前头忽然响了一片雷气,一声震了出来,一时院内恍如白昼,幕上颜色熌灼,缭庭绕空,真可谓是“灿烂如星陨”。因着年头上没有尽兴,齐敏忙拉着齐玫站了起来,咧着嘴对齐母笑了又笑,虽说秋老虎不短,晚间却有些凉气,老夫人着人给她添了件耦合的小褂襕,就随她去了。

廊子底下见了齐珏的小儿子同平日照看他的一个丫头也寻着过来,齐敏最是机灵,打发了自己丫头,只让锦儿到前头去唤,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小厮,手里头捧着扎束好的“流星赶月”悄悄地过来。

小厮手脚利落,翻过廊下,就把花炮放在院中,掏出一个铜制圆口的火镰盒子。

齐敏也从廊子里头站下来,未敢走得太近,只贴在曲栏底下的石墩子边上,脚踩在草泥地上头,立了一会,只觉少了什么,左右一瞧,原是齐玫缩到了廊口处,远远看着还拿两手捂着耳朵。

那小厮正打着火镰子,葱管似的引口子耷拉着,几次都未打着,锦儿便过来一道瞧,手里正忙活,忽听丫头一唤,“小祖宗,当心!”小厮猛一抬头,就见小爷正蹒跚着过来,刚要抬手去抱,竟闻到一丝同硫子混过的焦烟味,回身一看,那花炮竟已倒了下来。

再一顾,前头大小姐正对着廊子外头招手。

“小姐!”

庭中嘭然开了一朵花,刺得眼都睁不开,那白束条子蹿了出去,只听惨然一声,齐敏尖利惊叫,一片白蒙中见她耸了几耸,继而往后一避,却被曲栏挡住,一晃一幽,手足无措间,那白束条子又喷了出来——

“老爷!”

第39章 燎伤

这消息不胫而走,席面上立马就散了,一时闹闹哄哄,都慌了手脚,听闻夫人老夫人都去照料小姐,阿兰顾不得其他,直往院怡墨院里头来,只见灌水的灌水,扯棉子的扯棉子,索性也不着人报,自己领了丫头就进了屋,见到屋中情形立刻就眼泪簌簌地流个不停。

齐靳在榻上半撑着,左边背臂处皂青的褂子皱烂了,溻湿了水般都粘在身上,补服上透着一股焦溃的味道,若不是那颜色,定是血糊糊的模样。

一个眼生的大夫在里面伺候,手里是一把状似柳叶的小刃,预备将那件褂子褪下来,“大人,恁忍着点。”

“老爷!”

这一声唤得又急又烈,几乎辨不出嗓来,齐靳满头冒汗,听见“老爷”二字忙抬头,但见来人,又瞬即低下头去。

阿兰快作两步,小丫头端过一盆水,她就先接过,只听那大夫忙喝道:“且住!汤火疮最忌水!”

那大夫并不多说,只道一声“得罪”忙又自顾料理,他从手边黄花梨药箱里头拿出一摞绢带,捂着的棉布都渗了血,不中用了,小丫头们捧着出去,又送了些进来,樘板里头一层光亮,他拿绢带出来“傅住”半臂,手里多了一个小钳,“老爷,下官先要断血,今儿是沾不得水,火毒伤于外者轻,伤于内者重,其疮稍清,待其生肌,下官平日里头修合一剂,以蜜调和,不痛且易生合,敷在害处,不至溃烂。”

阿兰被大夫喝住,适巧驻在一张杌凳边上,喉咙里头略微有些酸,半抬的手显得有些拙。齐靳垂着的脸微侧,面上浮了一层汗,比平日里头要苍白,他看了一眼进来的映月,问道,“夫人呢?”

映月支吾了一声,又看着前头的阿兰,“夫人在……”

“奴婢适才听闻,夫人让外头的人备了车,照料小姐去了,我们奶奶怕这里没人伺候,就领了我们一道过来。”

说话的是萱香,慢条斯理夹着小调似的。

齐靳眉头一皱,他暼了她们主仆一眼,低头道,“夫人做得对,我这里无妨,你们也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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