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57)

戚映竹出了茶棚,看到满脸灰扑扑的叶行。她吃惊:“小行,你怎么来了?”

叶行扑入她怀中,抱着她哼:“我师父让我监督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才不回‘秦月夜’,‘秦月夜’现在都没人,好无聊的……你不是说很安全么?那我要跟着你一起,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呢。前年时师父一个人去,都没带我。”

戚映竹:“……”

她心情复杂,又很感动。她低头捏捏小孩儿的脸,道:“……你也未免太伶俐了些。”

叶行扮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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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戚映竹进了京城,入侯府。入了侯府,叶行恹恹,身体吃不消,戚映竹让人先带叶行下去。她自己去前堂拜访人,见得院前草木萧萧,仆从人人没有精神,戚映竹疑心侯府似乎衰败了些。

她正端详侯府景观,一个妇人急匆匆从正堂而出:“阿竹!”

多年未见,便是侯夫人抱着戚映竹,都一顿眼红,哭泣:“你这个人,怎么当真那么绝情?说走就走?还将钱还给我们……我们差你那点儿钱财么?你……你看着,身体似乎好一些,脸上也有点儿肉了?莫非真的像阿瑛说得那样,你的病真的好了?”

戚映竹也是哭得眼红。明明二人上一次见面,闹得那般僵,说得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见了面后,却仍有旧日恩情在。戚映竹心中无奈,想她对养父养母的心,纵是狠心断,心里却到底忘不了。

戚映竹没有回答侯夫人的问话。她和母亲一道回去,擦干泪,道:“怎么没有见到阿瑛和星垂呢?”

侯夫人不自在道:“阿瑛啊,阿瑛学女红学得刻苦,和你不是关系不好嘛,自然不会出来。星垂、星垂……去相看媳妇呢。”

戚映竹奇怪地看侯夫人一眼。

她与戚诗瑛的关系分明和缓了很多,怎么侯夫人不知道呢?为何不让戚诗瑛出来?难道戚诗瑛会误会她想鸠占鹊巢,回来当什么侯府千金么?戚诗瑛虽然直白了些,但也不是那般拎不清的呀。

戚映竹暗自记下疑点,应和了侯夫人几句,却也带了警惕。她接着被引去见君侯,宣平侯确实瘦削了很多,神色憔悴了很多,见到戚映竹也如侯夫人一般,抱着她哭。

夫妻二人一同拉着戚映竹,说起当年戚映竹幼时的事。戚映竹心中怀念,附和二人,氛围十分温馨。

中午三人一道用膳,戚映竹再次问:“阿瑛和星垂不来么?”

一道清朗男声自外传来:“阿竹妹妹只记得什么阿瑛星垂,倒是一直不记得我了?好没良心。”

戚映竹一僵,她猛地起身,呆滞看到一袭锦衣貂裘的郎君从堂外步入,那人在门口脱了大裘交给仆从,满目欢喜地看着她,亲昵地唤一声:“阿竹妹妹!”

戚映竹立刻去看自己的父母,宣平侯神色平静,侯夫人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她心中有了数,微微屈膝:“……殿下。”

唐琢来扶她:“阿竹妹妹这般见外做什么?你仍叫我‘唐二哥’便是。”

他伤心道:“这些年,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个个叫我‘殿下’,我倒与人疏远了太多。我常在想这满堂荒芜,人人穿着戏服唱大戏,谁知道皮下魑魅魍魉都是谁。每每这时,我就想起阿竹妹妹,若是你还在我身旁,我便不会那般寂寞。”

他握住戚映竹的手。

戚映竹笑:“民女怎敢与殿下攀亲。”

她作出让座状,似寻常无比的,将自己的手从唐琢手中抽出。唐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入座后又说起往事,叹道:“阿竹妹妹,你还记得你年少时,我总跟在你后边,嚷着要娶你么?”

戚映竹:“殿下慎言。殿下这般说,尊夫人听了可是要不快的。”

唐琢目光深幽了些。

他转头与旁边僵硬而颓废的宣平侯聊天:“我记得,三年前阿竹妹妹不在的时候,我曾经和阿竹妹妹攀过亲。我阿父和君侯大人都许了的,生辰八字都问过了……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能娶了阿竹妹妹呢。”

戚映竹微笑:“那时,我遇到了一些事。若非那些事,我当与时雨在成亲。”

她向众人介绍:“若非那些江湖恩怨,养父养母还愿意认我的话,其实时雨当叫你们一声‘阿父阿母’。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能嫁了时雨呢。”

唐琢脸色微冷,有些僵。

他盯着戚映竹,戚映竹仰目,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却并不避闪。

唐琢笑了——

带刺儿啊。

美丽的、脆弱的、顾影自怜的山间山茶,兀自绽放得繁美洁白,香气馥郁人间……竟也带着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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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不冷不热,唐琢如何忆昔日,戚映竹便如何不动声色地忆她与时雨不为人知的曾经。唐琢若要回忆他如何爬树看她,戚映竹便要回忆时雨偷偷去山中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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