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18)

这位孙师爷四十几岁的年纪,束发蓄须,手持折扇,大模大样道:“那各位大人就开始审吧?”

肖宗镜头上顶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窝在椅子里不发一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姜小乙,又像是透过她飘向更远的所在。

他脑中思索的,是刚刚那个随从来传了什么话,竟让公孙德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最合理,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解释,就是刘行淞的人到了。能这么快到,说明此人脚程完全不逊他们,必是个高手。

肖宗镜内心叹了口气,看着堂中站着的胖子,如今周遭都是眼睛,刘行淞若再派人来,就是雪上加霜,该如何给他送到天京呢?

肖宗镜在愁,姜小乙也在愁。

该如何把那两个人支走,让自己与肖宗镜独处呢?

时不我待,姜小乙当机立断。

“大人,尿急!”

谢瑾道:“你怎么那么多事!”

姜小乙冤枉道:“明明就这一件!”

孙师爷道:“人有三急,这有什么奇怪,我陪少爷去。”

肖宗镜自然不会让公孙阔离开自己的视线,起身道:“就不劳先生了。”

肖宗镜跟在姜小乙身后,走向后院的茅房,一路都在思索押送公孙阔去天京的方法。来到便溺之所,臭气熏天,姜小乙仔细检查,此地并无他人。

她看了一圈,最后跟面无表情的肖宗镜对上眼神。

肖宗镜:“等什么,要在下给少爷扶着吗?”

姜小乙脸上一红,低声道:“大人,是我……”

第9章

“你?”

“对,我。”

肖宗镜眯起眼睛,似乎不解其意。

“大人,小的是姜小乙。”

“……你说什么?!”

自打见面到现在,姜小乙终于在肖宗镜的脸上见到了诧异的神情。

肖宗镜:“这是怎么回事?”

姜小乙:“大人莫怪,这只是小的走江湖的小把戏而已。”

肖宗镜上下打量,缓道:“这可不是什么小把戏吧……”肖宗镜是名官差,既是官差,就少不了要与江湖贼寇打交道,他自然也遇到过不少善于易容伪装之人,却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功法。他蓦然感叹:“果然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随即又想到什么,笑了一声,道:“怪不得,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花魁莫名晕在房内,你又心甘情愿跟我走。最奇怪的是,你听我一声大狮子吼,竟然只吐了那么一点血。”

姜小乙苦道:“大人可别提了,小的现在头还疼着。您不是说要带公孙阔回京受审吗?这一嗓子下去,他必是重伤啊。”

肖宗镜道:“我要的就是他重伤,只有我的内力能化他体内淤血,他既贪生怕死,就不得不听从我的命令。”

姜小乙道:“原来是这样,但这也只能牵制,万一公孙德找到高明大夫,他还是走不了。”

“没错。”肖宗镜脸色凝重。“我只是没想到,齐州已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驻军没有调令,竟敢擅自行动。千户长私自调兵数百人,只为维护一个作奸犯科的纨绔。”

姜小乙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公孙阔就在……”她在肖宗镜耳边说了一阵,肖宗镜思考片刻,道:“那你怎么办?”

姜小乙:“大人放心,小人自有脱身的办法。”

肖宗镜沉吟片刻,摇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刘行淞已经派了帮手来了。”

姜小乙:“刘行淞?”

此人她有所耳闻,乃是永祥帝的贴身侍婢,一个权倾朝野的阉人。

“他是公孙德在京的靠山。”肖宗镜道。

“原来如此。”姜小乙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他派来的人是谁呢?”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密狱的高手。”

姜小乙心中一紧。

就算她再怎么不做京师的生意,但“密狱”的大名她还是听过不止一次的。这是天京最神秘的组织,也是朝廷的头号走狗,内部高手如云。在江湖人眼中,密狱臭名昭著,恶贯满盈,任何跟他们作对的人,轻者家财散尽,重者祸及全族,满门遭殃。他们眼线众多,势力遍布全国,一旦被他们盯上,根本逃无可逃。

姜小乙谨慎起见,又问了一句:“他们……来了几个人啊?”

肖宗镜道:“还不知道,不过密狱的典狱长名叫戴王山,此人武艺高绝,又极为自负,若他亲自出马,必不会叫太多帮手。”

姜小乙惊道:“处理一个小小的公孙阔,需要密狱头目亲自出手吗?”

肖宗镜笑了,道:“戴王山来,不会是因为公孙阔,刘行淞派他来,只是因为我来了。”

那你又是什么人?

不等姜小乙再问,后面传来脚步声,孙师爷觉得公孙阔这一泡尿撒得也太久了点,怕出什么岔子,也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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