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104)

是一位鼎鼎有名小提琴家。

虽然母亲从不肯提他,但幼年时期的半夏总在心底留着一点幻想。

她偶尔会偷偷收集那些关于小提琴家姜临的报纸,新闻,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看。

总觉得这个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有一天会来到她们的身边,笑着牵她的手,让她亲耳听一听父亲的琴声。

直到那一年,母亲彻底地病倒在医院,治不好,也没钱治。

那时候才十三岁半夏,心慌成一片,就突然萌生了一个疯狂地想法,想要找到那个男人,向他寻求帮助。

那时候他恰恰好在离半夏家乡很近的地方开了一场音乐会。

近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摸爬滚打着赶到那里。

半夏好不容易赶到当地,花光了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再没有买门票的钱,便去音乐厅的后门帮忙卸货。她搬了一整天的东西,老板把她叫了过去,给了两张纸币。

她和老板说自己不要钱。只是想听一听姜临的演奏,没位置也行,站着也行,随便给她个角落让她蹲着就行。那个好心的老板同意了。

演出开始的那一刻。十三岁的半夏躲在后台的角落里,终于听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所谓的“父亲的音乐”。

他和半夏想象得一样,衣冠楚楚,站在聚光灯中,接受着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舞台下的第一排,坐着他年轻的妻子,和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女儿。

他的妻子,比半夏的妈妈年轻很多,女儿才三岁,穿着粉扑扑的小裙子,像一个公主一样。

演奏结束的姜临,牵起那位公主的手,在半夏的注视下,微笑着离开。

“我是不是很傻?”半夏说到这里,对身边的小莲说,“妈妈危病在床,我却没守着她。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一个和自己本就毫无关系的人。”

小莲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了她,黑暗中暗金色的双眸竖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我对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和感情。他就是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半夏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我只不过………替妈妈有些不值而已。”

第43章 断弦之痛

“我是不是搞砸了?”

舞台上的半夏这样想。

她手中拉着琴,却几乎可以感觉到小莲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

在舞台上那一道通往后台的门缝里,小莲想必很担心自己吧?

半夏的琴声还在继续,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了。

真是狼狈啊,她想,昨天还大言不惭地在心上人面前说,绝不会因为遇到生父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自己的比赛。

到了今天,正式蹬上初试舞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童年时期留在心底那点印记给自己带来影响,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一切自以为早就淡忘,不再介怀的回忆,在看到那个人出现的时候,突然在这样重要的舞台上膨胀繁衍,冲破了束缚,把自己的意志淹没。

自从走上舞台,她一眼都没有看向评委席。

但那个自己永远不想见到的人,还是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舞台下第一排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童年时期想象中的人影,和真实的血肉之躯重合了。

他就坐在那里,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就是所谓的父亲。

无数回忆的画面,在半夏脑海中无法遏制地轮番滚动,那些童年时期所听过的恶毒言语。

自己和那些嘲笑母亲的人扭打进泥潭里的画面

小小的自己攥着紧有的一点钱忐忑地爬上通往城镇的大巴。

失望而归的她蹲在病房的门外,又累又饿地偷偷哭鼻子。

临终前的母亲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半夏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这些,但人的大脑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越不愿意回忆,越是纷纷扰扰地涌现。

你不是挺厉害地吗?半夏自嘲地想着,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能把日子过得幸幸福福的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没用的可怜虫。

舞台下,观众席上,张琴韵身边的朋友用手肘捅了捅他,露出一点询问的眼神。

张琴韵回了他一个放松的神色。

台上这位半夏刚上场,台下的张琴韵便坐直身躯,端肃神色,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听到这里,他却松懈了紧绷的肩膀,在椅子上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很一般,感觉还不如昨天在湖面听到得好。张琴韵在心底松了口气,他开始嘲笑自己的多度紧张。怀疑昨天那令人心头颤抖的琴声,是否只是因为景色宜人带来的错觉。

评委席上的老艺术傅正奇手中持笔,轻点着摆在桌上的报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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