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番外(108)

可陆时卿就不免觉得里头有鬼了。毕竟元赐娴哪时是真心,哪时是假意,他几乎一眼就能分辨。故而等吃完一顿被猛献殷勤的晚膳,去到府上祠堂,补完白日落下的祭祖礼后,他就开始盘算她是不是又有求于他了,在书房暗暗等她许久,不见她来,想她或许难以启齿,便预备主动送上门去。

陆时卿沐浴干净,跨出房门,正欲去到一墙之隔的东跨院,一抬头却见黑簇簇的墙头坐了个人——元赐娴裹着霜色的冬袄,披着他那件绀青色的鹤氅,一双蹬了莲花履的脚一晃一晃,正把手撑在墙沿望天,看起来很无趣,很想翻墙出去玩。

他脚步一顿停住,觉得她这爬墙头的习惯很不好。毕竟自古以来,墙就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诗中说“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皱眉道:“你老爬墙头做什么?”

四下寂寂,陆时卿虽离得远,元赐娴却也一耳朵听见了,偏头一看,才见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院中石阶下,正遥遥望着她。

她从墙头小心跃下,朝他走去,一边答道:“我太无聊了嘛……”

无聊为何不找他?

陆时卿有心刺她几句,却觉她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似方才席间那般愉悦,想也知道,冬至佳节,深更半夜,她肯定是想家了。

往年冬至,她多在姚州与阿爹阿娘一起过,如今若有兄长陪伴,倒也不算孤单,偏她却因姜璧柔的麻烦客居在了他陆府。

她到底尚未把这里当家。白日祠堂祭祖,她因身份尴尬,想必不可能主动参与。而他的母亲虽待她好,却也不好在她未过门前就带她“见祖宗”,行祭礼的时候,应该也默认了她待在东跨院。

这些个可能有点委屈的事,她似乎从不与他说,甚至晚膳时候也显得心情很好,一点不曾表露。

陆时卿暗悔自己一时大意,没顾虑到她的情绪,语气就比平时软了一点,问她:“无聊?那你想做什么?”

元赐娴还以为他会说“无聊就去睡觉”的,闻言惊喜道:“你陪我吗?”

他下意识准备点头,却想她万一又叫他抱狗怎么办,便留了些余地:“你说说看,我考虑下。”

她一听有戏,直言道:“我想玩五木。”

陆时卿一噎。五木是一种博戏,民间赌坊里常有人以此掷采赌财。这主意可真够败家的。

见他噎住,元赐娴憋屈道:“往年冬至,我和阿爹都玩五木的。”

陆时卿一听这个就心软了,刚好早前郑濯也喜欢玩这东西,留过一副五木在他这里,他便叹口气,算是答应了,然后道:“别给我阿娘知道。”

她猛点三下头:“咱们去你书房偷偷玩。”

俩人溜进书房,翻了木具出来。陆时卿问她:“你身上带铜板了?”

元赐娴摇摇头:“不赌银钱,赌银钱多无聊啊,我和阿爹以前都是拼酒的。”

陆时卿又是一噎。他作为徐善的时候,已领教够了她可怕的酒疯,当时生生为身份所迫,逼自己冷静了下来,可若如今她故伎重施,装醉撩拨作为陆时卿的他,他恐怕会受不住。

他借口道:“你想明天一早起来一身酒气,被我阿娘知道?”

哦,这是个问题。

元赐娴摇摇头:“那就以茶代酒好了。”

陆时卿继续拒绝:“夜里饮茶容易失眠。”

她嫌他烦,干脆把这定规则的机会让给他:“那你说怎么办。”

陆时卿心里当然有好几个怎么办的法子,但眼下都难以启齿,便打算等以后能启齿了再说,道:“掷得‘采’者记一道,‘贵采’者记两道,道数多者为胜,来日可叫败者做一件事。”

元赐娴是很豪爽的,当即拍案:“好,让你先来。”

所谓“五木”,实则便是五个如杏仁一般的双面骰子,一面涂黑,一面涂白。其中两木的双面附有图案,黑面画犊,白面画雉,另三木的双面则无图案,因此分出犊、雉、玄、白四种不同的结果。

而所谓“采”则是五个双面骰子一道掷出的组合。共有十二种组合可称为“采”,其中四种是最难掷出的又称为“贵采”,一般可计双倍的银钱。

陆时卿慢条斯理地掷出五木,然后自报:“二犊三玄,全黑。”

元赐娴眼前一黑。这是只有三十二分之一的几率能掷出的贵采。

她愣愣看他:“你诈我了吧?”

他严肃摇头:“没有。”然后伸手示意,“请。”

她将信将疑一抛,一雉四玄,连个普通的“采”都不是。

陆时卿提笔做记录:“第一轮我记两道。”

两人就着烛火一轮轮掷五木,元赐娴越抛越难以置信,待一炷香过去,一瞅手边的纸,只见陆时卿已记下十一道,而她只有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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