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08)

看她坚持要去,也没人敢劝阻,便顺了她的心意。

洗华殿较为偏僻,要走好一段路,容莺走过宫道的时候,在一处青墙下停住脚步,看向已经长出新叶的杏枝。下意识觉得这里应该是杏花才对,那杏花下应该还有只猫。

她沉思了片刻,问道:“我从前有养过猫吗?”

有个宫婢曾经在后妃宫中侍奉过,当初容莺打了六公主一耳光后拔腿就跑的事,从后妃到洒扫的宫婢无一人不知晓,起因便是六公主言而无信,将她养了许久的猫给淹死了。

为了一只畜生得罪六公主,真是傻子才会这么干,也幸亏那阵子长安不太平,要不然容昕薇真闹起来,容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闻过内情的宫婢答道:“公主是养过一只,只是后来被六公主给淹死了。”

“这样啊……”她抬起头,杏枝上沾着未干的雨露滴落,正巧落在她颊边。

就在那一瞬,她好像又记起了点什么。好像当时在下雨,是闻人湙替她把猫给抱下来的。可记忆中也不像是闻人湙喜欢她的样子,加上那些稀碎的记忆,怎么看都更像是她在一厢情愿。

等到了洗华殿,里面有两个看守的宫人。其中一个圆脸的小太监,见到容莺就像见鬼了似的,连忙跪下磕头。

容莺对他好像有点印象,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疑惑道:“你以前是在这里侍候的人吗?”

小太监傻愣着看她,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奴婢……公主不记得奴婢了?”

“我之前生病了,有些事记不太清楚。”

他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一会儿是惊愕,一会儿又是怜悯,最后换上感慨的语气,说道:“公主受苦了。”

容莺笑笑:“活着就好。”

跟着守在洗华殿的小太监进了门,从前的陈设并未改变,许久无人居住也不见落了尘灰。容莺去找自己的妆奁,随手翻了翻,看到一个锦盒,拿起来打开,一旁的太监说道:“对了,这是穆侍郎送的东西,公主给忘记了,一直不曾看过。”

她打开后,看到的却是一支极为熟悉的花鸟簪。

“你确定这是穆侍郎送的东西?”

小太监点头道:“奴婢记性可好了,这盒子看着就不是宫里的制式。”

容莺没有答话,望着那支花鸟簪,突然为赵姬感到不值。

让她死前都在念着的人,早就儿女双全,过着夫妻和睦官运亨通的好日子了,只有在偶尔才会想起从前辜负过一个舞姬,拿着一支旧簪子缅怀那么一时半刻。何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让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赵姬死后,各宫妃嫔都嫌她麻烦,不愿抚养,宫人也跟着对她不好,冷言冷语就算了,有时还趁她年弱推搡恐吓。

为什么非要死呢,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她活下去?

容莺放下锦盒,再不多看一眼。不过都是些旧物,也没什么可念的。

见容莺想走,小太监便说:“公主要不去将那两坛子青梅酒给拿走吧,可莫要忘记了。”

“什么青梅酒?”她有些疑惑。“我以前还喝酒吗?”

“公主还真忘了,当初您带着聆春姐姐她们去挖那三坛子酒,天都快黑了才回来呢,公主说了,那酒是赵姬亲手酿的,说等公主成婚的时候挖出来,分与驸马尝尝,以图个好念想……”

“我竟给忘了。”

容莺随着他去取酒,看见只有两坛,问道:“方才你好像说有三坛酒?”

小太监瞥了她身后的侍卫一眼,小声道:“还有一坛公主拿去送给帝师了。”

——

处理完政务后,赵勉被留在了书房中。宫人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上来,闻人湙扫了一眼,说道:“先放着吧。”

赵勉颇有些风凉地说:“不是才好些了吗?怎么是去追人,把自己搞得旧疾复发了?”

闻人湙几次病得要死了,好不容易调理过来,又动辄和人厮杀,受凉后直接伤病复发。赵勉对他这种找死的行径自然没个好脸色,说话都带上了许三叠的阴损味道。

闻人湙并不和他计较,将一封书信抽出来,说道:“凤翔府的宋乾明来信,容曦去投靠他了。他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问我的意思。”

赵勉脸色蓦地一变,立刻道:“她怎么样了?”

“我不关心,要想知道便自己去问。”闻人湙将信丢给他,便不准备和他透露更多。

没一会儿封善进门,说容莺回来了,他便说:“让她到书房来。”

赵勉拿了信要走,正面迎上了容莺,二人皆是没有好脸色,容莺冷哼一声,与他错过身去。

想当初他还和蔼亲善地管她叫妹妹,如今原形毕露,装也不屑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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