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24)

闻人湙不允许容莺去探望容恪也许是对的,她果真为了容恪什么苦肉计都使得出来,即便演技拙劣,只要她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便没有人能不心软。

回宫路上,聆春正在给容莺的伤口上药。戏要做全,容恪不得不心狠,因此下手也是用了力。她半张脸都红肿着,被簪子抵着的地方也破了皮,渗了些血迹。

封慈将药地进来的时候,容莺和他目光对上,颇有些心虚地移开,轻咳两声,小声道:“谢谢你。”

在她压下封慈手中长弓的那一刻,他就确认无误,这两人分明就是在演戏,然而现在也迟了,一切只能等闻人湙回来再定夺。

——

河北道等地已经被燕王与郑开攻陷,陇右道面临匈奴之祸,大周的王朝岌岌可危,四处都不太平,百姓们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而战乱又迫使各地赋税成倍上涨,甚至北方各州郡赋税涨到了从前的几十倍,各地的望族多为利所动,哪管这世道有洪水滔天。

闻人湙去洛阳,正是为了与几大世家的盟约。周天子躲去扬州,此举自然是寒了不少人的心,他此时站出来抵御燕王与匈奴,能为自己收揽大批的追随者。加之崔家是百年士族,如今虽没落,却依旧在各地都有名望,崔照等人的站队能得到许多人的附和。

这皇位本该属于他父亲,最后落入他手中也是物归原主。

闻人湙迟迟不肯称帝,底下人也曾几次催促,然而他有自己的想法,身为臣子也不好多说,只当他在等报仇雪恨,拿了传国玉玺后名正言顺登基,替那被冤死的一万多亡魂昭雪。

在商议过后,闻人湙说出自己准备成婚的事,消息传回长安,这两日纷纷有人去拜访崔氏府邸,朝臣中有人艳羡,也有人心中不屑。闻人湙得知此事,只敛目低笑一声,并未多言。

崔照激动万分,还当是崔家要飞黄腾达了,在等待闻人湙回到长安后,一直等着被召见,侍从打探到婚服已备好,他便急不可耐去告知了崔清乐。兄妹二人喜不自胜,在家中来回踱步,时时盼着赐婚的诏令。

容莺也听到些许流言,侍候的宫女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同情,似乎她已经被抛弃了似的。

闻人湙是夜深时回宫的,夜里起了凉风,月亮也在云层中隐着,一点光亮也没有。容莺向来睡得浅,听到些许动静便醒了,睁开眼,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榻边,正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容莺的困意登时就吓没了,险些要叫封慈进来,然而那人影见她醒来,很快就动了,俯身将她捞起来抱到怀里。

他身上仍带着深夜的凉意,浅淡微苦的药香缭绕不散,如丝线般将她紧紧绕着。

“闻人湙?”

“嗯。”他应了一声,随后手指摸到她颈侧,问道:“伤到你了?”

容莺意识到他在问容恪挟持她的事,不由地心里发虚,说话也十分没底气。“并无大碍。”

闻人湙随后便脱了外袍,掀开被子躺进去,身上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容莺恢复记忆后,心中难免有抵触的情绪,撑起身子往后退,被他一把拽住,重新给扯到怀里抱紧了。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缓慢地呼吸着,似乎十分疲惫。

“我马不停蹄从洛阳赶回来,还未歇息。”

容莺挣扎的动作停住,心底不禁发酸。“为什么。”

“你觉着呢?”闻人湙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箍得紧紧的,像是要揉进怀里一般。

容莺任由他这样抱着,手指悄悄揪住他一片衣袖,不敢让他察觉。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更不想以如此荒唐的身份与他在一起。这么久的喜欢,难道说没有就真的一点都没了吗?

容莺被闻人湙这样抱着,心中越发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忍不住心软,如此反复。

容莺闭上眼,在心里暗暗地想:再沉溺这一次,她会就此割舍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

崔照与父亲被召进宫的时候,都穿上了庄重的冕服,心中激动无比。崔家会因他们而再度辉煌,他们会让崔家门楣光耀受世人敬仰。

闻人湙笑容温良,崔照此刻看到他都觉着如沐春风,心神激荡。

一直到闻人湙说道:“想必二位也听到了我欲成婚的消息。”

崔照与父亲连忙俯首行礼。

“殿下尽管吩咐,崔家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旁许三叠看着二人那压也压不下的喜色,几乎都忍不住同情他们了。然后他更知道,无论闻人湙提出何种要求,如今的崔家都只能照办。

闻人湙面带微笑,丝毫不在意喜上眉梢的二人会受到怎样的打击,仍温声道:“容莺如今在宫中的身份多有不便,我最信任崔家,便想将她交予你们。让崔家认她做嫡女,改过名姓,与皇室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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