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30)

容莺想了想,心中越发担忧,立刻起身朝两只马走过去,聆春也起身跟随她。

“你我必须弃马,下条路改从西北走。”

聆春点头说好,又提醒道:“公主与我还是改穿男装吧,这世道女子极为不好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容莺听她的话,将发髻拆开随便挽成男子的样式,等路上遇到乡镇,她再买一身粗布衣裳,用斗笠将脸遮严实。

——

都知道怀璟殿下要成婚,娶的还是传言中的崔家女郎,长安的百姓都在街头翘首以盼,等着一批又一批的兵卫通过。按照旧俗,男子这日本不该到女方娘家接亲,奈何闻人湙从来就不是遵循礼法教条的人,想怎么来便怎么来,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

崔府此刻正乱作一团,闻人湙派去监视的亲卫也浑身冷汗,不知如何与闻人湙交代,正想命人在黄昏前将容莺追回来,却不曾想闻人湙擅自做主,竟然是上午来接亲。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闻人湙脱下白衣,换上玄衣纁裳的吉服。往日被白衣消减的凌厉之气,此刻在庄严的礼服衬托下显现,许多人恍然发现,平常看着温润谦和的君子,今日竟然变得傲不可视。

待闻人湙下了马后,绶带上挂着玉钩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撞击声。玉石击打声频频响起,不禁让人侧目。

看来传闻不假,怀璟殿下当真是爱极了崔家的小女,不然也不会连礼法都忘了,这么急切地就要去娶她回去。

踏进崔府不久,崔老携妻儿迎接,其中崔照脸色尤为难看,不等他上前说些什么,安插在崔府中的侍卫已经走到了闻人湙身边,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闻人湙僵站了片刻,始终一言不发。

他一言不发了多久,崔照和父亲就胆战心惊了多久,连带着几个侍卫都想立刻跪地求饶,

然而他却没有发作,只是垂眸抚了抚袖口的折痕。

封慈站的远,没能听到侍卫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到了闻人湙抚袖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崔照立刻带着父亲和家中族人跪了下去,开始一一交代昨晚的事。言辞间将崔家撇了个干净,指出一切都是容莺自己要逃,他们也是今早才知道此事,一直不敢声张。

闻人湙扫了一眼崔家的族人,微弯着眉眼,嘴角轻轻一勾,似是嘲讽,又似是在温和地笑。但任谁想都是前者,即将成婚的妻子在大婚当日逃走,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如何笑得出来。

“泠泠怎么不在?”

崔照立刻叩首,说道:“舍妹不忍殿下受此侮辱,情急之下愿顶替公主入宫,将此事平息。”

“是吗?”他面色仍旧平和,掩在袖中的指节捏得发白。

崔照以为闻人湙这是接受了,连忙带他去见崔清乐。

此刻因容莺出走,顶替她的崔清乐已经在房中梳妆打扮,一身婚服已经上身,婢女正在替她挽好发髻,凤冠就摆在缠枝莲花纹的漆盘中。

听到闻人湙到府中的消息,她心中忐忑,却又难耐欣喜,朝镜中的自己反复看去,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对比和容莺的差距。

虽然她不及容莺年纪小,却也是正值芳华风韵过人。容莺娇柔看着便让人生出怜惜之心,却难有皇后的仪态风度,她是世家名门的闺秀,要说端庄贤淑,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她渐渐生出一丝得意来。

下人来报,说闻人湙来了,崔清乐发髻才梳完,忙就整理了衣裳出门去迎。

她作出畏惧之色,俯身就要跪下请罪,却被闻人湙伸出手臂拦住她下跪的动作。

她面色微红,脸上禁不自觉发热,悄悄抬眼去看闻人湙的表情。

闻人湙似笑非笑,好看的一双眼正打量着她。

崔清乐故作委屈,说道:“此番也是出于无奈,还望殿下恕罪,饶过崔家的不敬之举。”

他依旧是那个表情,不惊也不怒,俯身时唇角含笑,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外人看来只觉得这副画面十足暧|昧,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温柔缱绻。

崔清乐面色僵住,唇瓣轻微的颤抖着,一双美目睁大了望向闻人湙,似是悲愤至极。

而他脸上也失了温柔之色,收回扶着她的手,轻嗤一声转身便走,崔照正想上前去问,许三叠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这才止住了他的脚步。

闻人湙成婚当日新婚妻子弃婚私逃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长安,所有人议论纷纷,围着去崔府那里看热闹。当日崔家紧闭大门,不敢外出示人。闻人湙成了全长安城的笑话,很快也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这个屈辱会刻在他的身上,每当名字被人提起都少不了被弃婚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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