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31)

许三叠和闻人湙相识多年自认情谊深厚,然而即便是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和闻人湙说些什么。

早在多年前,他就看出闻人湙身上的毛病,自尊自负且敏感多疑,如今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想要将容莺捉回来千刀万剐了也不奇怪。

出去追捕的容莺就派了足足三千的兵马,每一个都是精兵良将,显然是被气急了。

可做出这些后,闻人湙倒是没有其他举动,连神情都不辨喜怒,似乎只是十分寻常的一日,只有那身玄衣纁裳看着十分扎眼。他一如既往的翻阅文章,没有大怒着杀人,也不冲宫人吼叫,说话依旧和声和气。宫婢看到了他这样的好脾性,都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容莺不知好歹。

黄昏后,整个崔府的人都被一个个盘问。

闻人湙在燕王手底下办事的时候见过不少腌臜,刑讯逼问的手段比宫中还狠上几分。许三叠就曾去地牢中找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坐在阴暗难闻的刑室里,刑架上挂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地上脏器肠肚掺着血,叫他才一进去就转身吐了个昏天黑地,反观闻人湙眼睛眨都不眨,淡然自若地喝茶问话,俨然就是个活阎王。

崔照以为闻人湙再有怒气,当众让崔家丢脸就罢了,竟然还挨个盘问崔家的奴仆们,一直到崔家的族人,似乎非要从他们口中得到些什么才肯罢休,等到了崔照,他仍坚持原本的话,说自己不知此事。

夜里有一队去捉拿容莺的兵马回了城,拎着几个流匪的脑袋进宫。

闻人湙的婚服还未脱下,似乎在不甘心地等着什么,直到日暮西沉,仍僵站着树下没有移过脚步。

底下的来禀告的兵卫神情复杂,面上多有不忍。

闻人湙平静道:“如实说便是,我不还不至于迁怒于你。”

兵卫跪下,咬咬牙,说道:“臣等到了城外以南五十里处发现了崔府下人的衣裳,正好捉住几个骚扰百姓的流匪,才得知他们晨时捉住了两个女子……公主可能被……臣等无能!请帝师责罚!”

闻人湙并未说话,垂了垂眼,而后转身走入殿中,再走出来时手中执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帮流匪的窝点可摸清了?”

“共三处,如今都已派人盯着了。”

闻人湙握紧冰凉的剑柄,闭了闭眼,吩咐道:“将崔清乐带入地牢,让她在崔照身旁好好想,该不该对我说实话。”

“属下遵命。”

夜里许三叠不放心,也跟着出了城,见到闻人湙拔剑后他就后悔了。

封慈站在许三叠身边,看他吐得厉害,实在忍不住递了水囊过去。

许三叠刚漱过口,正要和封慈道谢,闻人湙拎着剑从他身旁经过,他俯下身又开始吐。

第58章 荒芜 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

崔清乐从狱中出来惨白着一张脸, 浑身上下克制不住地抖,连脚都是软的,要人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走。

闻人湙不想在紫宸殿见她, 便随意找了个空置的殿室, 命人将她接去等着。

从地牢走过一遭后,她对闻人湙的那点念想彻底碎了个干净。

她的兄长崔照被缚在刑架上, 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 一只手掌上只剩下森森白骨, 皮肉都被剔了个干净。

崔家待闻人湙有恩, 再如何他也该留着几分情面, 当众羞辱不够, 竟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不成!

崔清乐心中激愤难平,然而门被推开的声响, 登时让她打了个寒颤,本来怨愤都化为恐惧。在闻到那股扑鼻的血腥气后, 她抬眼看向来人,登时朝后倒去, 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闻人湙抿唇一笑, 轻声问:“怎么吓成这样, 以往不是还挺亲近我的?”

崔清乐捂着嘴哭泣,不断朝后退去。

他觉得无趣,便脱下外袍丢在一边,眉眼间似乎也在嫌弃这身血衣。被鲜血浸透的长衫他不便再脱,就跪坐在一旁用帕子擦起剑来,连面上溅着的血渍都未曾在意。

听到崔清乐的哭声,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把容莺的话复述一遍,倘无欺瞒, 我自会放你归去。”

归根结底,崔清乐也只是个闺秀,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被一番威逼恐吓后半点作假的心思也没了,记得什么便说什么,只求闻人湙放过崔照与崔氏。

她将容莺当日的话全盘托出,连带着容莺颜色哀婉,如何抽泣着求她也说了个彻底。

闻人湙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剑刃,语气微沉,问她:“是她亲口说,与那未婚夫婿两情相悦,非他不嫁?”

崔清乐忙道:“公主朝我哭诉,说她除了自己的心上人,宁死也不肯嫁与旁人为妻。此话若有假,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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