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170)

闻人湙在跳下之前暗自算好了方位,落下时摔在山崖间长出的树上。而后他在急剧坠落时攀住一根藤蔓,任由手掌火辣的疼也不放手。经过几番缓冲后,闻人湙摔落到崖底,几次翻滚后撞在一处山石上才停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喘不过气,一身骨头都像是碎裂了一般,胸腹皆是沉闷得发疼。

约莫是十六岁的时候,他曾来过此处的白云观,当时为了活命恰巧便是从这山崖逃走,也是因此在逃亡中他刻意逃到了崖边。山崖间蔓草丛生,底下长着藤蔓与各类林木,若没有完全的把握,他绝不会安然赴死。

虽然让他保住了一条命,但此时浑身的伤也是件难事,刺客迟早会下山找到他。

闻人湙强撑着让自己起身,掌心已是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

今夜恐会下雨,若不及时处理这伤,日后他这双手多半要废掉。

滚落山崖的时候,他的一身衣裳早已被山石树木给划烂得不成样子,本想扯下一块包扎伤口,奈何他的手臂似乎是断了,竟使不上力,只好就此作罢,一瘸一拐地缓慢离开。

夜雨来得很快,不等他找到一处山洞,浑身便已经湿透了。因为夜里看不清路,摔得一身泥沙,血水顺着下颌与手臂被冲刷而下。

闻人湙有些恼恨,他大抵是真的和雨天犯冲,这场大雨堪称雪上加霜。

加上他本就畏寒,如今体温骤降,面色苍白到像下一刻就要没了气息,剩下不多的体力都如同抽丝一般被缓缓剥离,走得也愈发缓慢,恐怕撑不了多久。

不多时,他看见雨中靠近的身影,不由地心中一凉。然而两人很快朝他奔来,喊的却是“帝师”。

闻人湙松懈下来,止住了脚步。

侍卫奔到他身边,忙扶住他,问道:“帝师如何了?”

他艰难开口,问道:“你是谁的人?”

“我们是帝师派去护送公主的侍卫,如今公主返回洛阳,派我们来此处查探。”

“她在哪儿?”闻人湙心中一紧,问完后猛地咳嗽两声。

侍卫的声音穿过滂沱大雨落入他耳中。

“公主一位叫梁歇的友人被流匪抓走,她赶去救人了。”

闻人湙愣了一下,随即又问:“她知道我有难吗?”

侍卫半晌没答上来,闻人湙心中了然,不再自取其辱。

想必是两相权衡过后,容莺选择了暂时舍他去保梁歇……

一切风声雨声,仿佛在此刻沉寂了下去。闻人湙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视线被雨水浇灌到模糊不清。

闻人湙冷的厉害,耳中响起翁鸣声。

他有些出神地想,李皎说得并非不对,他的确是失了神志,蠢得厉害。

第76章 你走 “你盼着我死,好与梁歇双宿双飞……

战乱中欺负百姓的流寇不过是欺软怕硬, 眼见兵马追来便四散逃去,被他们拐去的人也被救了回来。梁歇因为带兵阻止他们,被打了个半死, 一身都是血。容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她只好带着梁歇姐弟一起返回洛阳。

半路上雨下得极大,他们为了早些回到城中便没有停歇, 迎着大雨往回赶了一个时辰, 才终于到了城门口。中途去寻找闻人湙的两个侍卫久久未归, 他们便没有再等。

容莺回到洛阳, 带梁歇姐弟去到了总兵府, 这才知晓了闻人湙外出的事, 便开始忧心那伤者所说的话并非虚假,也许当真是闻人湙在白云观被人设伏呢?

她焦虑不安地等了一夜, 始终没有闻人湙的动静,第二日天明后雨势渐渐小了, 却没有要放晴的意思。她受了风寒,正在小口地喝着姜汤, 梁娘子便带着醒来的梁歇来向她谢恩了。

梁歇嘴角青紫未消, 额头还有一大块伤痕, 走路都显得有几分虚浮,竟还特意赶来谢她。

容莺连忙将他扶起来回了一礼,说道:“你几次救我,何须多礼。”

梁歇紧抿着唇,表情显得极为严肃,说道:“当日歇匆忙离去,是因为有公务在身,并非对公主有不敬之心。”

她怔了一下, 这才想起在花楼见到梁歇的事,当时二人久别重逢,他才说一句话便走了,不过她的确是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梁歇会特意向她解释。她苦笑道:“此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何况公主之称有名无实,如今我身不由己,担不起任何人的敬重。”

“担得起。”他毫迟疑地开口,说完后脸色微变,又补了一句:“公主待我有恩。”

梁娘子见二人还是如此见外,立刻说:“阿郎总是这样,虽然面上不大爱笑,但内里是个心软又和善的,公主可莫要因他不会说话而生疏了。”

容莺笑了笑,说道:“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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