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3)

执伞人只是轻轻一瞥,脚步却没有停顿,径直从他二人身边走过,袍角的云纹滚边泛着光泽,随着步子微微摆动,犹如静谧无声的海浪。

等人走远了,侍者才长吁一口气,不等开口,便听同伴开口道:“这位郎君长得可真好看,像个妖……”妖精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察觉不妥,换成了:“像个神仙似的……”

妖精空有美艳皮囊,人见了就会被鬼迷心窍,而方才这位,倒像是远山上的晶莹霜雪,美得让人清醒,半点也生不出污浊的心思。

他问向同伴:“刚才那是谁,好像没在宫里见过?”

“听说新任帝师姿容绝尘,应当就是这位没差了。认不出也是平常,这位帝师养病在宫外久住,现在应当是身子好了。”他摇摇头,又想起方才那双眼睛,心底忍不住发虚。“还是快走吧,别耽误了贵妃娘娘的东西。”

——

寒风乍起,花枝簌簌作响,落英缤纷。

容莺的鹅黄衫裙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远远看着就像是青墙下一朵纤弱坚强的花。

她将伞放到一边,努力踮脚去够墙上的小猫,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奈何她个子实在不高,跳起来才能勉强摸到墙头,这猫又死心眼儿的一动不动,废了这么大的劲,连她自己都开始泄气了。

容莺一手撑伞的同时,还要用臂弯去夹住两本书,另一只手努力去够墙上的猫,手忙脚乱的后果就是连猫毛都碰不到,书和伞反而一起脱手。

她叹了口气,俯身去捡,因为太过专注,也没有察觉靠近的脚步声,只觉着头顶罩下阴影,不断飘落的凉丝丝的雨线忽然被隔断。

还未等她抬头,就先看了霜白的袍角,霎时间,雨声风声似乎都隐去了,与之相比的,是她愈发清晰的心跳。

容莺起身后,闻人湙将伞递给她,自己走到墙边,轻松将墙头如毛球一般的猫取下。

伞柄上留有手掌的余温,她眨了眨眼,问道:“如今是该唤你先生还是帝师?”

“公主且随意。”闻人湙将怀里轻飘飘的一团交给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眉间微微一皱,却又什么也没说。

容莺揉了揉花猫,笑盈盈道:“今日幸亏遇见了先生。”

她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头上的蝴蝶小钗颤巍巍的摇晃,就像真的有蝴蝶停在了她的发髻上。

第一次在珑山寺见她也是这副装扮,只是当时的她要更拘谨些。

发觉自己竟然将她当初的装扮记得那样清楚,闻人湙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便移开了眼。

自珑山寺一别,二人已有两月未见。

“还是在珑山寺的时候好。”容莺说道,“你讲书比秦夫子有趣,他今天讲的课我都听过了。”

“是吗。”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当然是了,”她立刻强调一遍,紧接着又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先生是世上最好的老师……”

闻人湙低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公主真会哄人。”

第2章 撞破 “大多数人都是被踩在脚底”……

洗华殿内,聆春提着一壶热水要去后院,就见撑着伞的公主步履轻快地回来了,只是伞却不是出门时拿的那把。聆春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铁定又是让容昕薇给抢去了。

她停住脚步行了个礼,容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不等她发问,容莺就主动说了出来。

“聆春,我今日遇见帝师了。”提到闻人湙,她的语气都带着暖意。“原来他近日在国子学教授皇兄,那我就时不时能见到他了。”

聆春记得闻人湙,珑山寺是她陪着容莺一起去的,也算相处了一阵子,容莺在宫里没什么玩伴,一年到头见不到圣上一次,对待温雅博学,样貌又好看的闻人湙很亲近。

“帝师可有说什么?”聆春时常觉得容莺亲近太过,而闻人湙与她相处三月,态度却一如初见,不多不减,不亲不疏。

“他问了我的课业,还好我温习过,不然答不上可就丢人了”,容莺一提到闻人湙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聆春看了觉得她实在有点不争气,闷着声没说话,瞥见她怀里打着呼的一团毛绒绒后,又没好气道:“公主从哪儿捡来的野猫?”

容莺心情正好,抱着猫往寝殿走,“路上捡到的,现在不是野猫了,让人烧了炭,等屋里暖和了给它洗干净,养着做个伴儿也好。”

洗华殿地处偏僻就算了,宫人也不多,加上聆春才不过五人。容莺不受宠,跟着她没什么前途,从前也被不安分黑心肠的宫婢苛待过,现在留下的都是些没什么上进心,和聆春一样盼着安分度日,时间够了就出宫去的宫婢。容莺也算她们遇到过最好伺候的主子了,几乎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给什么就要什么,时间久了众人都变得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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