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阳春(83)

乡村之中消息闭塞,直到一个月后他才知道燕王造反、范阳城陷的消息,再然后便轮到了常山郡。

长安被攻陷的时候,他因为家国动荡,又分不清哪些人投靠了燕王,只能隐藏身份去长安与等着与旧部会和。在他的印象中,长安留有精兵良驹,如何也不会被几队兵士攻陷。

前方一同护送商队的壮汉埋怨道:“这又打起来了,现在通关文书看得紧,要不然早就到长安了,真是麻烦。”

容恪握紧了长刀的刀柄,闷不吭声地压低了笠帽。

壮汉见他年纪还小,便问:“怎得年纪轻轻就出来找活计了?这押货可不好干,像近年不太平,遇上流民叛军跟遇到那山匪没两样,可都是要钱要粮不要命的。”

他知道容恪这几日身上都没钱,吃喝都是商队包了,便猜测道:“是想省下脚程,跟着商队好过城门吧,在长安有亲戚?”

容恪“嗯”了一声,答道:“家里出了点儿事,急着回去帮忙。”

男人摇摇头,感叹道:“怪不得呢,长安都没了,听说死了不少人,那皇宫里贵人都被砍了头,这平平民百姓更要受苦。好在这不管宫里做主的是谁,我们这买卖还得做,不干我们的事。”

容恪咧开嘴笑了一声,嗓子干涩。“那倒也是。”

——

白简宁无端被敲了一闷棍,醒来还有些郁闷。

她倒没有责怪容莺的意思,毕竟也只是一个被俘后无依无靠的公主,能醒来已经是好事了。一切要算也该算到闻人湙的头上,全是他惹来这种祸事。

容莺被拘着带回了撷芳斋,闻人湙先下马车,后伸出手臂要去揽她下来,她下意识惊恐地朝后躲了一下。

闻人湙抬眼看她,容莺心脏又是一抖,以为他会发火,正想顺从地靠过去,他就好声好气地说:“你还有伤,不要逞强。”

她心中畏惧,只靠过去任他将自己抱下马车。

闻人湙将她抱在怀里,忽然发觉她比从前还瘦了。

白简宁看到闻人湙抱着容莺进来,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没好气道:“既然人死不了便早日接走,还我撷芳斋的清静。”

容莺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对不住她,便低声道歉:“是我对不住姑娘。”

“她是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闻人湙将她抱紧了些,也不理会白简宁的怒火,将人一路抱回了房间。

容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记不清事的,但如今也能慢慢忆起来些零碎的画面。有时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在咳嗽,有时又看到自己雨夜里一身泥泞的往山上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落入叛军手中的公主,按照聆春的话来说,是被父皇他们给抛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奇怪自己和闻人湙能有什么纠葛,会落到今日亲友惨死却留她独活的境地。

容莺被他放下,第一时间就问:“你把聆春还回来,她去哪儿了?”

闻人湙的语气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却又坚定不容拒绝,“如今她醒了,便不能留在你身边侍奉,你且听话些,我不动她就是了。”

容莺没说话,更不敢在此刻忤逆。她只知道眼前人与她是血海深仇,绝无可能生出任何情意来,即便他再假惺惺温声哄骗,她也不会就此迷了心智,忘了一朝公主的身份。

梦里闻人湙举剑刺向她的心口,无论几次想起来她都感到畏惧。

以往容莺见到闻人湙,表情总是欢喜雀跃的,眼眸就像浮了层波光般灵动。他从前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甚至时常会认为她太过聒噪。

兴许是久病缠身的原因,当他连走路都要靠着外物支撑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像只惹人烦的莺鸟,在他眼前又是跑又是跳,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闻人湙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君子,更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在他能带来什么消遣。他只会感到厌烦,甚至生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嫉妒的情绪。

他病得快死了,这个人却能好好活着,健康而无忧无虑的活着。不用饮下令人作呕的药汤,也不用受着病痛的折磨,更不用夜夜魇梦不得解脱。

容莺最终还是不解压过了恐惧,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何没有杀我,天底下的女子这么多,你不该挑中我才是。”

外人都传闻人湙是太子容珏的遗孤,曾经冠绝京城的小皇孙容怀璟。

若此言当真,他又为何迟迟不肯上位复辟?

外人送药进来,闻人湙接过药碗,容莺立刻就皱起了眉,他早料到这个反应,将备好的果脯和糕点摆好,其中便有一碟杏仁酥。

容莺看到那碟杏仁酥有些愣神,他面上微冷,笑道:“公主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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