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之潜龙勿用(229)

作者:鹅没疯 阅读记录

而行事缜密,滴水不漏的詹姆舅舅在安排好商队的人选、路线和出发日期以后,则毫不犹豫地带着阿淳和瑚琏走水路一路南下。天亮后就是陆路商队启程出发的日子,而阿淳一行自从甘泉行宫出发以来,轻装简从,已经出了衡山郡,沿湘水一路南下,到溱水再换船,不日即将抵达博罗岛。詹姆舅舅非常小心,几乎不到三天就会带着她们换一条船,有时路线也很迂回,阿淳自小只在太液池中坐过画舫,船一行至大江大河便晕的昏天黑地,每日不是在昏睡,便是在呕吐,全仰赖瑚琏照顾。这两日她似乎总算稍微习惯了摇摇晃晃的船舱,白天的时候勉强能够保持清醒,虽然依然没有胃口,但勉强能喝一些清水了。

就在阿淳又一次因为鱼汤太腥而吐出胆汁后,詹姆舅舅恨铁不成钢地说:“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原本打算在船上让你再多学习一些格兰德语、算术和几何的知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勉强了。”

阿淳已经接受了男孩的穿着打扮,意外地觉得很适合自己;瑚琏因为身量已经窈窕,面容又长得姣美,扮上男装反而欲盖弥彰,詹姆舅舅只能让她把栗色的头发染黑,换上渔家女的衣服,致力于让她看上去“平凡普通”一些。詹姆舅舅严肃地告诉二人要假扮成同父异母的姐弟,瑚琏的母亲是在长安西市卖身的胡姬,两个人的父亲是小有身家的商人,为了还赌债将两人卖给詹姆做侍从/侍女。阿淳和瑚琏都很享受这个假扮身份的游戏,她们自己又丰富了许多细节进去,比如瑚琏是如何遭到商人妻子(即阿淳母亲)的虐待、姐弟两人为何感情很好、两人祖籍何处等等,并且没事的时候就会相互向对方提问,直至答案牢牢地印在心底,她们全身心地接受并融入自己的角色。

九月十五,阿淳一行在薄薄的晨雾中抵达博罗半岛的罗蛇港口。南国的气候暑热湿润,在中原已经进入深秋准备入冬的季节,在这里阿淳身穿夏季的布衫也丝毫不觉得冷。码头工人正在从船上卸货——凌晨出海打来的一筐一筐鱼虾、中原内陆运来的粮食牲口,还有天竺运来的一船船香料。因为几乎所有的海外香料都会自博罗半岛入境再转运至中原各郡,因此这里空气的味道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而香料商人的船靠岸的罗蛇港口更因此被人称作“香港”。

阿淳深吸一口海边混合着香料和海腥气味的空气,振奋精神,赶上詹姆舅舅的脚步。

博罗岛跟长安城比起来是个很小的地方,因此从港口步行用不了多久就进入市坊中心。听詹姆舅舅说,博罗岛自从七月被威武侯和和靖公主夫妇发动军变,从原来的海匪覃嘎农那里接管以后即刻宣誓效忠朝廷,而父皇也准许他们拥有独立于南海郡的自治权,直接接受中央朝廷的政令和管辖。博罗岛本就是东西境海上贸易往来的必经港口和中转站,再加上免关税三年的新政,短短两个月,博罗岛的商贸活动就前所未有的繁荣起来,街市上往来穿梭的是各种形貌、发色、瞳孔,操着各国语言的商贾旅人,买卖的商品也比阿淳在西市上见到的种类要齐全得多,以至于她立刻抛弃晕船的不适,拉着瑚琏左看看右看看,尽管身无分文,但是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詹姆舅舅在码头上给她们一人买了一只石榴,让她们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吃着打法时间,自己则进去驿站寄信。这一路走来,每到一处,詹姆舅舅都会通过私驿寄信回长安,不用官驿是因为他害怕阿淳的行踪泄露被有心人发现带来杀身之祸,毕竟卫皇后的死绝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但是当阿淳问谁是幕后黑手的时候,詹姆舅舅却有意三缄其口,沉默不语。

阿淳始终没有想明白詹姆舅舅的信是寄给谁的:“舅舅通过私驿寄出的信是送不到父皇手中的吧?”

“会有人转交给陛下的。”

“那万一中间转手的那个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派人来杀我怎么办?”

“我是用一种只有我和陛下能看懂的暗语写的信。”

“暗语是什么?”

“想学吗?”

阿淳真诚地点头如捣蒜。

“等你的格兰德语说的像雅言一样好的时候我就考虑教你。”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阿淳腹诽。

即便在船上晕的日夜不分的时候,詹姆舅舅也没有放弃向阿淳灌输格兰德语的教学,她命令瑚琏一刻不停地对着阿淳念书,书单包括吟游诗人的歌谣、大文学家书写的史诗以及各大家族的历史地理和通婚联姻关系(但阿淳记得一团乱)。她现在虽然已经能够听懂日常的格兰德语,并且掌握了常见和常用的名词和动词,但是到了长难句和花式修辞写作的时候便会颠三倒四、漏洞百出,每每挨罚。詹姆舅舅鼓励阿淳在博罗岛期间都用格兰德语与人交流。博罗岛上鱼龙混杂,操什么语言的人都有,基本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掌握2-3种外语,格兰德语的普及程度还是很广的,但是五湖四海五花八门的口音让阿淳头痛不已,她时常蹙着眉头瞪着双眼竖起耳朵拼命去听,却发现还是听不懂对面的人在讲什么,甚至不确定讲的到底是不是格兰德语。一想到詹姆舅舅说明年的秋天她即将在格兰德国的诺克斯瑞奇公学接受教育,到时候可没人顾及她是个外国人,到时候上课自己能否听懂,阿淳十分没有把握,每思及此,心中都万分忐忑。

上一篇:皇朝遗梦 下一篇:花辞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