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己及人

中书殿内焚着檀香，摆着茶点，却无人食用。殿中坐着二十余人，吵得面红耳赤，极尽所能的让自己的观点得到更多支持。

这副场景，已经延续了快两个时辰。

李言修坐在上首，冷寂地望着那些人将自己的观点逐个道出，已经记不清他们是为何争吵，但他不想管，因为这些臣子在冷静时，往往谎话连篇滴水不漏，吵起来反倒有些真话。

李言修沉默听着殿中争论，双眸时不时朝殿外方向瞥一眼，厚帘遮住外面刺骨的冷风，一道暗影在帘后迅速闪过！

他急忙站起，眸底现出一丝慌乱，抬步欲离时，发觉殿中猛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

这才恍然记起，自己正在与大臣们商讨库银不足，大涼南攻，赤宏不轨，流民饥乱等一系列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不是刚抄了靖王府，现在连购置粮草的银子都没有。

如此危难关头，怎么还能心不在焉……

李言修轻吸一口气，稳住刚才一刹那的失态，淡然的朝殿中各位大臣道：“朕有些疲乏，出去换口气。各位爱卿休息片刻，稍后再继续商议。”

大臣们听说皇帝待会儿还回来，才收了惊讶，恭恭敬敬起身朝皇帝行礼：“是。”

墨色身影离开中书殿，宫女们将新煮的茶端上来，一个个换掉案几上的冷茶，又布好新送来的茶点。

臣子们各自低头窃窃私语，暗自琢磨着接下来的辩论之言。

刚出殿门，李言修顾不得自己穿着龙袍，厉声屏退所有跟上来的太监，急色冲冲直朝月下亭跑去。

庭中暗影察觉来人，转身朝皇帝单膝跪地，抱拳回禀。此人正是暗卫卫长秦瑜斓：“皇上，我们在邯阳城找到了诚王府的马车，马车被弃多日，无人知晓车中人去了何处，但近来城门看守森严，应该还在城内。魏荃厘已经命人在城中贴满通缉令，另派护君营一千禁军挨家挨户搜查，暂且无更多消息。”

期盼的目光逐渐黯淡，李言修垂目叹一声，无力道：“从护君营再调一千人，逐个给朕找，朕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懂了么？”

皇帝的声音又轻又慢，略显一丝悲凉，听得秦瑜斓心中凛然，惴惴又抱一拳，笃定承诺：“是！”

萧夫人身染剧毒，若不幸与世子离散，没能按时服用解药，必然已经性命不保。现在，没人知道萧夫人是否还活着，皇帝的“完好无损”，让秦瑜斓甚是难办。

“还有李致，朕要活的。”谈及“李致”两字时，李言修的嗓音明显冷了下来，墨黑的眸卷起一股似怒似忧的暗焰。

“是！”秦瑜斓微等了会儿，见皇帝没有别的嘱托，恭敬退后几步，往亭外一跃，消失无踪。

冷风习习，亭外红梅开得正艳。

李言修眺望向远处的御清湖，湖上波光粼粼，午阳折水，像极了她含泪不落的眼睛。

慢慢的，那双眼睛在他的心底越来越清晰，泪珠滑落，滴咚一声，深情泪眼生出蓬勃恨意！

李言修急忙闭上眼，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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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水两岸，摆着小摊的商贩与路过的行人介绍自己的货物好处多多，驻足听的人寥寥无几。撑着木舟的渔夫将小舟系在岸边，里面都是当日捕来的鲜鱼，小的装在框里，大的切成块，偶尔有几个妇人过来问一句价钱，又会提着竹篮摇头而走。

萧容来到卞水河岸，顺着河岸的台阶往下走了几步，看见水中清澈，河底偶尔几只鱼儿游过，她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两岸路人闻声追来，见一阵水花后，水中便再无声息。水面的薄冰被波荡的水纹摇碎，隐约有细碎的沙沙声。

路人不约而同探头往水中张望：“咦？这人不会是自戕吧？”

某个大娘朝水里看了一眼，见水下那身粗布身影往下游去，惊道：“你看他，是个会水性的。大冬天的，往水里钻干啥？”

渔夫解开外裳正打算往水里跳，听说对方会水性，又把衣裳重新系好，好奇的往水底打量。

这么大冷的天，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即便是他这种常年在水里求营生的渔民，也得鼓足了勇气才敢往水里钻，可刚才那个小伙子，走到水边就跳下去了，衣裳都没除，不知情的真要以为他是自戕……

无数目光就这么往水里望着，偶尔有人朝水里大喊一声：“小伙子，你不上来换口气吗？”

话音刚落，就见渔夫的木舟旁窜出一个湿哒哒的脑袋，萧容将自己摸到的东西往木舟里一甩，咳了咳，道：“叔，请帮我保管一下，谢了。”

渔夫一脸茫然，朝那小少年答应一声，又朝那裹满污泥的烂草根望过去，回头发现路人都围到自己木舟旁，便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