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刚刚来见小姑娘前，顺手从快递站拿的礼物，连快递包装的牛皮纸盒都没有拆掉。借着昏黄的路灯，还能看清上方详细的收发货信息。

站在垃圾桶前，他默默地端详着包裹。

给，不给。

“哈姆雷特做抉择时也似这般犹豫吗。”他忽而轻声笑了下，摇了摇头，“都敢把自己和哈姆雷特放一起了。”

神色在开玩笑般的自嘲后变得凝重起来，他拆开快递。礼物露出庐山真面目——一只口红。

他问过张思萱好几次，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每次问，她都笑笑，或者转移话题打马虎眼。原想生日当天请她吃顿饭，谁知当天天公不作美，那原来约定的会面自然也没有完成。即便当天晚上补了一份蛋糕，小姑娘立刻就把钱转过来了。后来一直想着送一份礼物，但因为一直没有见面，这送礼物的事就搁置下来了。碰巧前两天她来约他，说有点东西要送给他，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自认这礼物送的不算上心，他知道她爱看书，但不知道具体的书目；他知道她爱听音乐，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他也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他给不了。最后只能这种选择这种送给女孩子一定不会错的东西——口红。

“何蕲烁啊何蕲烁，你真的是个混蛋。礼物含糊就算了，连快递盒都不拆。”

这是安大的林荫大道，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瑟瑟发抖，稀疏的叶片被风吹得在空中漂泊好几圈，才得落叶归根。

何蕲烁脖间一凉，赶忙把东西揣到口袋，小跑回去。

“这么快？东西拿到了吗？”

“嗯，让舍友给我送下来的。”他有些心虚。

两个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空气中的静默和尴尬被一阵轻微的碰撞声打破。

何蕲烁这才注意到张思萱手中的袋子。袋子不大不小，粉粉嫩嫩的印着一只小马宝莉，里面的东西他看不清楚，但是有一只开的热烈的向日葵从袋中伸出头来，张扬地低垂着头。

捕捉到学长的视线，张思萱有些无所适从。

“你看我都忘了，”她向何蕲烁的宿舍方向走了一步，“学长晚上不是还要出去吗？从哪个门出去？北门？”

“嗯，你要送我出去？”他挑眉道。

“额，”被猜透小心思，张思萱有些尴尬：“可以的吧？”

“嗯。”何蕲烁顿了几秒说。

何蕲烁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口红的金属外壳，望着右侧张思萱头顶的碎发，他有些失神。

他清楚的明白这份礼物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呢？

她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份礼物？

他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她会只是看作回礼吗……

校园中央的花坛处灌木依旧青葱，四周环绕着圆形的瓷砖走道，外围还伫立着一圈高大的乔木，散落着几张双人木椅。这里因距离教学楼有些距离，且环境清幽，仅有情侣和喜欢散步的人会常来走动。临近期末，加上深冬的低温，此刻空无一人。

四下静极了，唯那脚步声轻，聊天声响。

“学长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团委那边要整理份文件。”

“嗷，”张思萱顿了顿，语气小心谨慎，“考研……”

何蕲烁低头看她，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是一直如此，还是只在他面前，为了调节情绪，他话中带笑，故意反问道：“结果怎么样？没事，直接问就行。估过分了，还行，假期就准备复试了。”

“那还蛮好的”。张思萱边点头，边移开目光正视前方。

她有些失落。她很希望何蕲烁可以顺利上岸，那是他努力一年想实现的目标。但她又有一点邪恶的私心——希望他考研失败，这样他大概率会留在这座城市，那她还有机会。她知道这种心理非常自私，甚至可以用恶毒来形容。当然，这种想法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才会出现，比如和他告别的时候，比如他玩笑地口吻说出他们差了三岁的事实的时候。

而此刻，她又陷入了自我肯定和否定的矛盾中。

“你呢？期末考试怎么样？”

她回过神来：“蛮好的。”

“嗯，反正大学，学习是最重要的。你也有理想院校，就一点点好好学。”他忍不住教导，“千万不要像我大一那样，我当时是玩疯了。”

“学长，这话你已经讲了好几次了……”

“所以它很重要。”

“好的好的，谨遵教诲。”张思萱有些无奈，她接着问：“唉对，学长你待到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把事情处理完，就坐高铁回去。”

“哦……”

“你也是明天走？”

“嗯，明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