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几乎没有怎么睡，我脑子里就在想她怎么会知道我住院呢？她说自己做孽，所以让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是不是她后面又死了什么亲人？她为什么会想到来照顾我，按照她年轻时的性格，父亲死时我清楚地记得她都没有哭出几滴泪，我生病她竟然会来照顾我，这真是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我心想这些年她应该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才导致她的性格改变了。她会不会还来看我，她是真心地想来照顾我还是心怀鬼胎？是不是打着来照顾我的幌子，又想从我从里来拿钱？记得四年前她曾从自己这里拿了五千块，那时她的出现也是挺突然的，还编了个理由说他的儿子生重病了。”

“我思来想去，我最终想她来的目的无非是弄点钱，她简直没有一点血性，在我都病入膏肓的时候她还来趁火打劫，恨不得榨干我的每一滴血。如果她再来，就喊人把她打一顿，好好教训教训她！”

“第二天白天，她没有来。晚上你走了之后，我料想她可能来，所以手里拿着空盐水瓶躺着，她来了就拿瓶子狠狠地砸她。不过等了一个钟头都没有等到她来，我心里还有些感到报复未能如愿。正当我感到失望时，病房门有了动静，我第一反应就是她来了！我本已松开盐水瓶的手此时又重新握紧，准备等她进来便打。不过进来的不是她，是穿护士服的护士，护士对我说：‘顾先生，刚才有一个中午妇女说是你妈妈，她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我从被窝里抽出满是汗的手接过东西，这个东西是用一件很旧的婴儿棉衣包着，我对护士说声“谢谢。’接着等护士离开后便打开了棉衣，棉衣里包着两张黑白照片、一沓人民币和一封信。我首先看了看照片，是很陈旧而且有些发黄的老照片，我仔细看发现照片上的人竟是我，一张是我满月时的照片，一张是我一周岁时的照片，这两张照片是我儿时仅有的几张，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竟然还能看到它。我放下照片，然后数那一沓钱，我心里猜想应该是她还我的那五千块钱。当我准备数钱时，我又想她能把钱还给我看来不像是骗人的，可能是真的想来照顾我，或许真是我误会了。我拿着钱快速地数了一遍，数的数目是八千，我以为自己数错了，接连又数了两遍，仍是八千，数完后我脑门上的汗一颗颗地流到鼻子，越来越觉得自己错怪她了。我把钱重新用纸包好放到枕头下面，然后打开那封信。”

“信是这样写的。”



母子重逢

旭春：

你好！

当你看到棉衣、照片和钱后，你应该明白妈妈的用意。妈妈想让你回忆起往事，只有往事可以让我们感觉不像是陌路形同，只有往事可以证明你和我仍血脉相连。

你别烦妈妈唠叨，妈妈只是想把往事说得具体些，深刻些，这样你看了才会一目了然，才能对妈妈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妈妈出生在凉水井镇上，外公外婆有门理发的手艺，因此在镇上的家庭条件还算比较富裕。妈妈有四兄妹，老大是姐姐，老二老三都是哥哥，我排行最小，我们四兄妹之间均相隔四岁。外公外婆在四兄妹中最疼爱我，因为我最小，长得最漂亮，讨人喜欢,而我也是最叛逆、调皮的，外公外婆对我一直很溺爱，这造成了我脾气任性。

外公一家虽然早年还算可以,但是到了七十年代时,却变得妻离子散。大姨结婚很早，由于大姨父是搞石油勘探工作，因此结婚后不久便随着勘探队一直北上去了中原油田，此后与家中联系甚少。大舅一十九岁去福建三明当兵，在部队第二年因参加抗洪抢险不幸殉职。二舅出生后智力不是很好，当时远房的叔公家没有儿子，就把你二舅送给他们了，之后为了让他安心在远房的叔公家成长，便与我们断绝了关系。外婆自从三十六岁被查出患有胆结石后,身体就一直不好,1974年文化大革命，那时的红卫兵以我们家条件相对宽裕，而外婆以前还受过私塾教育为由竟把她拉去批斗，最后外婆因结石复发而含泪而死。外公理发生意在这次事件后一落千丈，他的身子骨也不像以往那么康健，外公每日除了给几个老宾主理发外，就是整日抽着旱烟，郁郁寡欢。他对我的教育也更加松懈,妈妈的小时候除了读书之外什么事都不会做,我的学历是三兄妹中最高的,而我的成绩也是一直名列前茅，这让外公外婆脸上有光。自从家中生意清淡之后，外公也就不那么主张我读书，希望我早点找个婆家嫁了算了。但我当时一直想上大学，不过高考时竟名落孙山，让我自己感到很失望，因此考试结果一出来我就想着复读，这遭到了外公的反对，他说一个女孩子读书读多了没用，跟他学理发还强得多。最终我没有学他一技之长，这是我这辈子挺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