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长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似乎没有了一开始对他生硬语气的惊异。

穿戴完毕的沈恕被领着往一楼走。像第一天一样，被女仆们领着去吃早饭。他心里思考着等会见到“母亲”时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自己这个女儿被罚，是该对她展现愤怒呢，还是该发泄不满，抑或沉默不语？

沈恕绕过摆满丰盛佳肴的餐桌，与母亲相对而坐。

贵妇面带微笑，切下了一块煎蛋到他的餐碟里,仿佛前天夜里的矛盾只是一场幻梦。“娅娅，今天依然是妈妈的乖女儿呢。”

“真是守时。”

沈恕叉起鸡蛋，面无表情咽下。

☆、机会

无论是女仆长今天早上的反应还是流逝的日期，都在告诉自己一件事情：时间并没有回溯。沈恕想，所以“母亲”的若无其事又说明了什么？——她是真的将自己迟回家这件事轻轻放过，还是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

以沈恕自己揣度正常人的经验来看，他相信自己只是被惩罚了一晚上，这还没有那么大的魔力能够让一个盛怒的人消气。于是他选择了后一个猜测。

他味同嚼蜡地盘子里的东西吃完，拔腿就走：“我要去学习了。”

贵妇赞许地看着他：“好孩子就该认真努力学习。去吧。”

在沈恕走回二楼的这一小段路程里，他发现小楼里的女仆们如临大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

直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时，他才发现桌上早已沏好了一壶红茶、旁边堆满了茶点和水果。

一个女仆还直愣愣地站在他房间里的一角。他看了对方一眼：“你出去吧。”

女仆收到命令，连忙急急忙忙地离开。沈恕发现她脚步匆忙，甩起的裙角还碰了一下一旁的落地灯，慌张的样子和那些呆板的女仆们不太一样，心里便有了计较。

沈恕很快又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先要看看笔记的内容。

他翻开第一页。正中间一只Kitty猫，下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看我可爱吧！

沈恕：“……”下一页。

翻了两页，依然是风格相近的简笔画。正当他要失去耐心之际，一版密密麻麻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来了!

【我不喜欢弹钢琴，母亲却偏要我学，真是麻烦。我跑去问她我可不可以不学，她却罚我关起来，不给我吃的，真讨厌！】

【奇怪……她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我明明还在生气呢，她以为我在跟她撒娇，更讨厌了！】

【黑暗中的感觉真的令人很恐怖。】

【前几天的小测我没有拿满分……又被关起来了。她说“姜娅”是不可以不拿第一的，我不是姜娅，不是她的女儿。奇怪……我不是姜娅，那我是谁？】

【我因为被发现画画，被关起来了。“姜娅”是不会画画的。】

【偷懒。迟到。被关了。我不是她真正的女儿，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

【哥哥告诉我真相了，我不能反抗，但是我多少赢得了一些自由。我想要更多，……是不是太贪心了？】

沈恕翻了一页。

【我要逃离这里。对自己的忠告：在学校里，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第一次逃离：失败。收获：衣柜里那条黑色的裙子可以让母亲刷新记忆。】

【第二次逃离：失败。收获：不能让萨依娜发现我在试探母亲。】

【第三次逃离；失败。收获：……】

【……】

【第十九次逃离：失败。收获：有人想杀我。】

【我很担心我止步于此。所以我为后来者尽可能做好了一切准备，希望“她”能取得胜利。】

【我将会在我死去的前一晚，换上那条黑色的裙子。祝我好运吧。】

再往后翻，就是空白页了。

沈恕合上笔记本。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过多的信息。

原来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母亲”确实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的一切，早就在沈恕醒来后就开始了。

幸运的是，亲身经历的种种皆符合自己的猜测，证明将来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沈恕却并没有觉得轻松从容，反而多了几分压抑。

这本笔记可能记载了迄今为止姜娅所有的心路历程和逃离经历。具体过程如何，她没有详细述说，却细心地在每一次失败后都标注了收获。

很明显，姜娅曾经进行过某种类似于实验般的尝试，利用“母亲”记忆会被刷新这一漏洞进行试错，从茫茫可能性中寻找胜机。

这也就解释了，笔记上清晰标注次数的原因――因为每次尝试都是在记忆刷新之后进行的。

只是从结果上来看，每一次都没有成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