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有些庆幸于自己今天早上没有轻举妄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于新环境“游戏规则”的理解完全正确：“母亲”在他被关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就忘记了母女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完成了一次“记忆刷新”。

那么到目前为止，包括前天亲身经历的一次“记忆刷新”在内，他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行动。

没错，他依然可以将自己视作一个新玩家，在可允许的规则下达成目标。在读完这本笔记之前，他的目标是“安全地活下去”；读完之后，他就开始考虑如何“逃离”。

也许是姜娅的消失给了他一点替她实现愿望的动力吧。她是他见过的又一个，心甘情愿为他人的胜利铺路的人。

但是有人令她消失了。

这令他感到有点惋惜。

“叩叩。”门被敲响了。

“进来。”沈恕给自己端了一杯红茶。

身着女仆装，姿容端庄的女仆长萨依娜进门。“小姐，很抱歉打扰您的私人时间。请原谅我的聒噪，现在已经是您的钢琴练习时间了。”

沈恕喝了一口红茶。它最原本的醇香和微微的粗糙沿着味蕾往下，营造出令人微醺的氛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萨依娜一眼。

他不会弹钢琴，但从刚才的笔记来看，不弹钢琴可能就会立即触发记忆刷新，被关起来的次数越多，时间越久，意味着活动时间就会减少。

现在沈恕的信息来源除了姜娅给他的笔记外再无其他，他只能通过主动出击来获取更多的消息。

所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好。”

萨依娜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带着他往琴房的方向走。沈恕走过二楼，他通过走廊将一楼的景色一览无遗：“母亲”依然坐在一楼的餐桌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微微笑着抬头看他。

沈恕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餐桌位于整间洋楼的中心，能将屋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论试图私自从大门出去了。

一动不动坐在餐桌旁的母亲和整栋楼来回走动的仆人，几乎将这里变成了守卫森严的城堡。

沈恕很快便被领入了琴房。

窗户大开，送进几缕清风，将窗帘微微吹起，带进几分清新的芳香。少女走到纯白色的钢琴面前，面含微笑坐下，顺手翻开了厚厚的琴谱。“她”随手挑出一页，将琴谱摆正，作出漂亮的起手势――

然后他就不会了。

沈恕对钢琴一窍不通，走进琴房前心里还怀着几分试图浑水摸鱼的侥幸。然而等他翻开琴谱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拿密密麻麻的五线谱毫无办法。

受过良好音乐教育的姜娅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既然都坐在这里了，那么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沈恕下了决定，随手就按动琴键，弹出一连串乱七八糟的音符。

路过的管家老头被吓得推门进来，“小姐，夫人正在一楼等候您。”

以往琴艺高超的小姐现在居然在一脸平静地乱弹！这是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沈恕看了一眼老管家，他居然能在对方毫无波澜的面容上看出慌张。“马上就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浪费了一次记忆刷新的机会，而去试探周围人的反应罢了。

说不定还有什么收获呢。

“姜娅”被老管家带领着，第三次来到“母亲”的面前。

沈恕打量了一下对方身边的女仆长，发现她虽然仍是一脸淡漠，但依然压不住眼底深处的雀跃。

萨依娜在期待什么？难道自己直面难缠的母亲让她很高兴？

奇怪的是，贵妇人并没有如姜娅所记述的那样，对他乱弹钢琴感到愤怒：“娅娅，琴音烦乱，你的心情不好么？”

他根本就是在瞎弹。

沈恕发现这点收获似乎没有在笔记里出现过。他决定随机应变，于是回答：“是。”

母亲对他的情绪表示理解。“那下午便在屋子里做做扫除吧，这是你最喜欢的活动了。”

“……好吧。”除了答应她，还能干什么呢。沈恕打了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熟练地应付她了。

一旁作透明人的萨依娜说话了：“夫人、小姐，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刚刚守卫来报，少爷似乎已经到大门的位置了。”

沈恕注意观察她，发现女仆长难以掩盖自己脸上的失望。

“哎呀。”母亲从位置上站起来，“马上把一切都准备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离开自己的座位。

整栋小洋楼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为迎接另一位主人而做好准备。此时唯有沈恕站在大厅巍然不动，仿佛成了最多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