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16)

李安然很喜欢这种恬淡、安宁,超然物外的氛围。

“……”荣枯放下手上的木鱼锤,从沙瓶里盛出了一碗酥软的豆粥,递给了李安然一碗,时间恰好是中午,也是该开饭的时候了。

而后,他捧着自己那一碗也在廊下随意垂腿坐下:“贫僧看着不像小狗。”

“哦?那你说像什么?”

“像与不像,不过是心之所想,目之所及。”

“嘁,又是这一套。那我说像小狗就像小狗了。”

“……殿下随喜便是。”

李安然尝了一口豆粥,半晌没有说话,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才听荣枯道:“殿下打算何时起身回京都?”

后者搅拌豆粥的手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笑道:“我也不知道。”

荣枯思忖片刻,反问:“殿下可是在等什么?”

这下,轮到李安然笑而不语了。

“清闲难得,再给我一碗豆粥吧。”

荣枯也不再问,只是又将目光投射到了天边的流云上。

而此时,流云之下,贵胄云集的天京,正有一队车马缓缓离开城门。

卫府。

卫家大公子卫昇如今虽是而立之年,早已经在官场摸爬打滚了好几年,平时休沐若是没有别人相请,他还是喜欢在家里和弟弟手谈。

如今同母弟弟卫显也到了加冠之年,若是今年春闱高中,兄弟二人便是同朝为官,共同语言倒是越发多了起来。

“子成这步棋倒是挺妙。”卫大公子捋了一下长袖,“看看为兄这一步如何?”

棋盘上黑白交织,攻杀无声。

另一边的卫显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今日听说车队离京了,可是大殿下要回京了?”

卫昇落子的手指顿了一下:“昨儿才从内里传出来的消息,孙大监带着圣旨去雍州了。过段时间大概就回来了吧。”

“大殿下不是……”

卫昇打断弟弟的话:“你真以为大殿下说‘下野’就是下野了?她到底是天子长女,手握天京禁军三万精兵的王爷。”

卫显摇摇头:“阿兄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两年前大殿下离京去雍州休养,这次传出的消息除了已经板上钉钉的“圣人诏宁王回京”,还有一条八字没有一撇,圣人也没有开口确定的小道消息。

圣人想替大殿下招赘一位驸马。

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毕竟,从李安然二十岁平定东胡,把偌大的北方草原变成大周的瀚海都护府开始,当今圣上就没停下过给她招驸马的脚步。

只是每一次都被各种各样突发情况给搁置了。

如今李安然年纪越来越大,圣上越来越急,两年前对着女儿甚至连“你至少得给我生两个孙子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当今圣上并不是没有儿子。

但是他就是火急火燎地催着李安然结婚生子。

而且矢志不渝,坚持不懈,烦得李安然甩手就跑去雍州,耳不听心不烦了。

——更要命的是,眼看圣上年纪大了,储君之位却至今空悬。

其中究竟有多少暗潮汹涌,圣人心意又是如何,朝中一些人精一般的老臣,其实都有猜测。

小卫相公垂眸盯着棋盘,似乎只是在钻研下一步该如何落子,半晌之后,才听他开口道:“莫非圣人想——”他刹住了话头,又像是疑惑一般,“可大殿下是女子啊。”

卫昇瞥了一眼,他这个弟弟资质极好,生的又是眉目如画,是天京一等一的风流美男子,只是读书有些读傻了,有些事他不够圆滑。

“之前可有女子封王?”

卫显摇了摇头。

“那之前,可有女子拉起十万大军,打下半壁江山?”如今金吾卫中大半是大殿下当年的旧部,镇守山海关、狼居关的两员大将都是出身赤旗军。

李安然说是甩手,可她又什么时候真的甩过手?

无论是平西凉,还是灭东胡,或者是剿回鹘,她何曾有过一丝“不得已”的影子?

当今圣上膝下有六子,除了晋王和大殿下是同胞,其他弟弟都是隔母的,自从几年前惠贞皇后章氏薨,圣上就再没提过后位的事。

卫家也上书劝诫过几次,但是都被挡了下来。虽然圣上没有明说,但是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空悬后位和不立储君,其中圣人考量的最多的因素,还是大殿下。

大殿下这样一个人,是不会真的离开朝堂太久的。

卫显还是摇头。

卫昇又道:“古往今来,还有哪个女人能被外族敬献‘祁连弘忽’这个尊称?”东胡语中,祁连是“天”的意思,而弘忽就是公主。

祁连弘忽,用汉家话来说,就是“天公主”。

——握着他们命脉,打碎了他们的脊骨,令他们恐惧不已的雷霆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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