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18)

“师父,”他有些讪讪的,“他们慷慨赴死,我倒觉得我像坏人了。”

飞琼峰主用望穿了两百春秋的眼睛看了看他,忽然觉得将他留在飞琼峰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温柔乡里的人长得迟缓,悲喜都没长全,求个什么道?那不是闹着玩么。

他便温声说道:“世上少有作恶的人,为义赴死者,也不见得会干好事。”

奚平:“……”

怎么一会“少有作恶人”,一会又“不干好事”了?师父好端端的,又跟讲《经脉详解》似的,不说人话了。

支修没再多说,只嘱咐道:“一会儿跟你那小姑娘对好口供,把驻矿办有邪祟同党的事透给天机阁,别让她把你漏出去。”

“哦,”奚平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师父,能不能求庞师兄给那丫头弄个别的身份,有一个邪祟盯上她,没准还有其他的,以后老来找她可怎么办?那丫头麻烦死了,能绕过清心诀,再让她把北坡弄雪崩就不好了。”

支修:“……”

这不要脸的东西说谁把北坡弄雪崩的?

“哦对了,刚才那邪祟说,太岁余孽跟在‘姓赵的’身边。”奚平又想起什么,“驻矿办姓赵的是谁?这是不是算线索啊?”

支修顺手掐指一算:“驻矿办,姓赵……应该是叫赵振威。”

奚平:“京城赵誉尊……赵誉师兄的亲戚?”

“也不算,姓赵的太多了,他应该是赵家在宁安的旁支,你上一届的师兄。此人……”

支修不知算到了什么,一皱眉,他住了手,也不往下说了。支将军君子做派,背后不议论人短长,突然打住,后面准不是好话。

奚平一愣。

上一届师兄,也就是十年前,宁安赵氏……

“赵家在宁安的一个旁支想将自家后人塞进去,要打点仙使,便想着送什么才能脱颖而出……于是他们看上了陈家的青矿田。”

嚯,又一个意外收获。

“师父,”奚平舔了舔自己一边的虎牙,贼心烂肺转了起来,说道,“驻矿办有太岁余孽,没准还不止一个,这帮余孽看着还是香饽饽,一帮邪祟排着队,想通过他们偷灵石,听着都觉得忧心……”

支修:“有话直说,有你什么事?”

“有啊,”奚平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太岁啊!”

第37章 琼芳瘴(终)

支修实在好涵养,听了他这脸大如缸的发言,竟能忍住了没出言嘲讽,只是心平气和地摇摇头:“不行。”

奚平就腆着脸大言不惭:“师父,我这是为国为民——您说我哪不行?您不是说开窍期的行走江湖主要靠外物吗……”

支修好脾气地纠正道:“靠经验和见识。”

“那跟着师父您也长不了什么见识啊,”逆徒又开始上房揭瓦,“我看您早忘得差不多了,问您点什么您都得临时观天象。”

支修:“……”

“再说我还有灵骨呢……”

“还有脸提你那半吊子灵骨,你就说它‘灵’过几次?”支修叹了口气,一抬手。

奚平眼前一花,被他师尊扔进了一颗芥子里。

奚平顿时觉得脚下坠了千钧的分量,他试着抬了一下脚,使了吃奶的劲儿,抬起的高度钻不过一只耗子:“师父,您要把我沉塘吗?”

支修的声音从“天外”传来:“抬头。”

奚平一抬头,看见自己头顶上由近到远悬着七根蜡烛,最近的一根离他一丈来远:“连灵堂都布置好了……”

“恁多废话,此芥子中不得登高、不得御剑、不得抛物,符阵铭一概禁止,你只能用骨琴灭烛。什么时候你能控制好骨琴,一弦灭掉七根蜡烛,什么时候我放你下山。”支修悠然道,“放心,奚悦给你送饭,饿不着你——当然,你要是答应不再跟我胡搅蛮缠,在飞琼峰上好好修炼,为师也能随时放你出来。”

奚平:“……”

金平南郊,庞戬收回了破损的仙器,虽然已经习惯了,还是郁闷地出了口长气。

“收拾了,检查一下有没有伤亡——那个小丫头,你跟我走。”庞戬把阿响喊过来,又对蓝衣们说道,“查查船上这批雪酿……不,以防万一,把最近市面上的雪酿都给我留神一下,不行就都追回来。”

庞戬自然不会跟个半大孩子为难,对阿响蛮客气,先把她领回去给了顿饭吃,又好声好气地问了几个问题,阿响都照奚平教她的话说了。庞戬其实一听就知道她有隐瞒,但支将军都没说什么,只让他帮忙安置一下这女孩,料想她隐瞒的事飞琼峰应该有数。

明察秋毫有的是机会,该糊涂的时候倒是也不必急着聪明,于是庞戬轻飘飘地把提心吊胆的阿响放过了,只说道:“有邪祟找上你了,以后这种事少不了,你别在那乌烟瘴气的厂区里瞎混了。这么着,一会儿你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就把你送到乡下去,给你安排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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