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232)

十七里镇就像风眼,周围气氛越来越紧张。唯独这个异类岁月静好,每天在不同的地方吆喝着“开盘见彩咯”。

太岁从来没见过这种买卖,他好不容易从无尽神牌的折磨中短暂地挣脱出来,五年来头一回这样松快,一开始只是神识被惊动随便看一眼。结果旁观了几天小孩开奖,看得有点上头,觉也不睡了,恨不能亲自去买一把。

银盘彩卖了好几天,一直也没人抽到限量木雕。

这日傍晚,魏老板收了摊,找了间茶寮歇脚。旁边一桌坐了三个裹得很严的人,一看就是挡灵窍伤的,看了这穷酸小贩一眼,也没在意,继续聊自己的:“以往从未出过升灵,大家伙都没往那边想过,千辛万苦找个道心筑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以后能成一方靠山,剩下的就是想办法多活几年,把走火入魔往后推推,谁知出了个……她这一出来不要紧,四国的民间修士都疯了,就我知道的,这几年就有几个大势力的筑基高手去闭关……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将来岂不是要升灵到处跑?”

另一人说道:“那就离谱了,以凡间的灵气和资源,能撑几个升灵?”

“可说是,”他的同伴忧心忡忡道,“以前筑基高手轻易不出面,就怕以后他们为了更进一步争抢资源,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哎,你们听说了吗,她放出话来,要在这次野狐乡大集上卖项……那位剑神的灵骨。”

“太狂妄了,三岳这都能忍?”

“这回野狐乡大集怕是有热闹看了……”

魏老板一边慢吞吞地喝着茶水,一边听旁边人聊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妖邪,一碗茶没喝完,一个总角小儿就叼着根茅草,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老板,我买一张银盘彩。”

说完,他说着,眼珠转了转,目光越过魏老板,往上瞥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好对上太岁投过来的视线。

太岁一愣,那小孩脸上长着一双狭长上挑的眼,像把一双狡黠的成年人眼强行贴在了儿童身上,怎么看怎么诡异……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在哪见过这双眼。

魏老板收了他十文钱,将银盘递给他。那孩子挑挑拣拣半晌才摸出一张票:“快开奖。”

彩票打开,里面却是空的。

太岁看魏老板卖了上百张彩票,这是头一次见空票。

“哎呀,空头票,空头票妙,”诡异的孩子手舞足蹈起来,“写什么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魏老板一口将剩下半碗水喝了,收起银盘叹出口气:“遵命,债主,走吧。”

小孩蹦蹦跳跳地牵起她的手,跳了两步又回过头,手指扒着下眼皮,他冲隔壁桌三个无知无觉高谈阔论的民间修士做了个鬼脸:“略。”

太岁陡然想起来了——他记得那也是一次野狐乡大集,他的神识被困在一个准备出售的半偶身上,正浑浑噩噩地暴晒在大太阳底下,供人查看成色。正有些迷糊时,他突然对上了一双狡黠的眼睛。

只一眼,太岁几乎和半偶融为一体的神识就醒了。

那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混在人群里让人过目就忘,唯独一双眼睛像哪个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看人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那中年男子当时隔着人群,一手扒着下眼皮,远远地冲他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鬼脸。

假如那人不是脑子有病,就喜欢给摆在那的半偶做鬼脸……那他恐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与太岁神识有过接触的外人。

太岁正待追上去,神识却忽然像被什么阻住了,不能再往前探一步。

就在这时,转生木神像耳边传来杂音,火烧火燎地将他神识往回拽。

太岁放出去的神识骤然撤回到神像里,一睁眼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料味,顿时想把烧香的那货给刨坑埋了——徐汝成心魔誓高悬头顶,果然不敢怠慢,真就“焚香沐浴”了,也不知用了几千斤香料,他倒是没吃腌肉,他把自己给腌入味了。

徐汝成披着蛇皮,面色凝重地给转生木神像上香,心里默念邪神的名字,香还没插进香炉,耳边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成宝儿,你现在要是暴毙,尸体能五百年不腐。”

徐汝成手一哆嗦,把香插折了。

“去去去一边去,别点了,有你就够驱虫了,”太岁暴躁道,“有话说有屁放。”

徐汝成定了定神,说道:“前辈,麒麟卫方才来见了我。”

麒麟卫就是三岳的外门,相当于楚国的天机阁。

“干什么,受了惊吓让我给你顺毛?”太岁爱答不理地打了个哈欠,“麒麟卫有什么新鲜的?野狐乡每年都给麒麟卫交不少保护费,每次大集都有麒麟卫的人乔装改扮过来淘东西,他们那总督最不要脸了,看上什么钱都不给,直接拉张条子寄过来。你打点到位不就得了,人家麒麟卫也懒得多看你这张丑脸,大家都是钱权交易,没有深交,轻易露不了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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