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走的夏天(27)

作者:风散清漪 阅读记录

中午两荤一素,汤是欧阳一碗一碗量的。在大树底下石桌上吃的饭,也不热。

吃完饭聊会儿天,再将餐盘送至厨房。

齐妍和等着洗碗,谁知欧阳抢先洗干净了切菜板还有炒锅,正在冲洗盘子。

她到底失算了,搭讪着走过去道:“那个,还是我来吧。”

“你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吗?”他稍别过头,手上依旧在擦拭盘子,小心正式得像擦古董似的。

“我想想该怎么说啊。”她挑了一块布擦干盘子送进消毒柜。

“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也来听听。”门口冒出两张嬉笑的脸,是钱樰和何文卿,“太无聊了,正要找你说话呢。”

“等下听了晚上吃不下饭可别怪我啊。”

她俩个贴在门板上直点头道:“说吧说吧。我想忘的事下一句话就忘了。”“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吃饭的热情。”

“就我五六年级这样,下午上课前不愿坐在教室,和个同学去花草丛里捉蝴蝶,那种斑斓的不敢抓。只抓白色的,一抓就是一个,抓着就放走了,再去抓别的。我同学临时起意要把它们做成标本关在笔记本里,我就抓了两三个给她。过了些天,它们的翅膀一碰碎成了灰,然后身体里流出来彩虹一样颜色的东西,像荧光棒里那种。我们很不是滋味,都说以后不这样了。她又告诉我,抓了蝴蝶的手拿着饭碗会抖,治不好的。”

齐妍和尽量说得有意思,而在她的童年生涯里,蝴蝶标本原是无足轻重的一笔。那个女生名字和节气有关,低她大半个头,脸上有好多粒芝麻大小的黑色的棕色的痣,估计做了有一年的护士了,其他的同学,其他的怎么样……不能细想,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去怀念。

钱樰道:“这是一个美丽、哀伤而又残忍的故事。”

何文卿捅捅她的手肘道:“想到你们专业的事去了?美丽在哪,哀伤在哪,残忍又在哪?”

钱樰娓娓道来:“美丽在死后的颜色是美丽的,哀伤在它死了,残忍在是因故意伤害致死的。”

何文卿问:“那手会抖是真的吗?”

齐妍和走到她们面前,举起手弯成鸡爪状,狠狠抖了几下,说:“都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把戏。”

欧阳洗完了盘子,擦干处理台的水渍,一直不吭声,由着何文卿把人给领走。

报名的小学生加起来分成三个教学班,不过按着原来拟定好的计划和小孩子们做些游戏,说些外面的花花世界。

无论说什么,小孩子们脸上常常洋溢着纯粹天真的笑容。

穿梭其间的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心头,晚饭也吃得不甚香。

有些小学生特别喜欢学校,也许出于不用考试的原因。三三五五攒聚着,站在树下你背我我背你互换着来,也不知道个中趣味。

树的另一侧有三个女生排坐在一块,有个想着想着来到树荫覆盖的水池边,半截手臂压在烫呼呼的白条瓷砖上,脑袋往里瞅。另外两个边问她“干什么呢”,边走去瞧个究竟。

一个托住了小脸蛋愀然道:“还记得前年春天下的那场大雨吗?池里的水和鱼虾流出来,蹦出来,老师们还没来,大家都不想上早读,挽着裤腿赤脚去抓鱼。”

这一个道:“当然记得,我弄了好几条回去加餐呢。”

那一个不做声,她素来不太参与这种一不留神染上感冒咳嗽的危险活动,直愣愣望着那假山的怪石嶙峋,一望望了有七年的时光。

初来觉得它黑漆漆的,像巫师的尖顶帽子,一定有什么真实的古怪。后来跳绳玩沙包,午间所有的欢愉被它们深一个洞浅一个孔吸入丹田,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那刻,瞬间就能活过来,摊开黑胶的可以无限延伸的手,故而不敢深望。而今乌云间夹杂着白发,明显是老了,老得啃不动小孩了……

方才坐的地方给阳光占领了,另两个挪了一块地方,那一个重新粘到她们身边发呆。

猛然间,校园里的,附近山上的蝉掐断了鸣叫,树荫透下光的手被趁热解剖着。一分一秒变得漫长而9难过,她们并不知道缘故,就是觉得难过。也许因为没人拉管子往水池里灌水,太阳烧热一半的温水捧着稚嫩的手,手里一捧池水抛向有光照的水面,金子似的粼粼发光,世间没有比这更温柔的了。

水池另一侧笑语依旧,仿佛有人故意掩盖万物俱寂的落寞。

蝉鸣又嘶嘶作响,那边换了说法,竖耳一听,在谈“家访”。

这边一个叫琼禾的女孩听了,顿时失去了活泼的神情。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里,这也有天大的重要。

她的心突突的,和升学体育测试前晚那样煎熬。一夜也不曾合眼,合了眼也睡不着,床尾巴的小电扇一圈一圈呼呼送着凉风,对周围的感知无比地清晰起来,像夜里哺食的猫头鹰,或许更像在窝里等待哺食的雏鹰,要独自面对黑暗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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