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111)

钟颜站在原地愣三秒,血气往脑子里涌。

她快步拨开人群,冲过去,拉住焦臣杭。

下一句话,明明想骂他,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下来了:“不是……你怎么跟别人在一起了,焦臣杭,你跟别人在一起了!”

钟颜嚎啕大哭,焦臣杭一脸茫然。

他想开口,钟颜不听;他想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走,钟颜爆哭:“走什么走,走哪儿去啊,你就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焦臣杭欲言又止,索性不解释了,等着她哭。

人来人往,夏日里夜雾浓稠,每个社团的摊位前都燃着一盏小小的灯,一路飘着过去。

她的哭声引得行人频频侧目,焦臣杭也被连累,陪着她做了一整晚小丑。

焦臣杭本来以为她哭一会儿自己就停了,结果没完没了。

钟颜是实打实的艺术家思维,相当能发散,流泪的主题从“我的白菜被别人拱了”,到“我为了你才考P大的,我都没恋爱你怎么就恋爱了啊”;

从“你知不知道我从零开始准备艺考有多难,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不学无术能考上P大吗”,到“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你,最忙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把你的照片挂在床头才没猝死”……

焦臣杭等着她哭够了,才有点无奈地,跟她说:“不是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钟颜的眼泪瞬间止住:“那刚刚那姑娘是谁?”

焦臣杭居高临下,垂眼看她,低声:“同学,我帮她改作业,她请我喝饮料。”

说到这里。

钟颜自己笑起来:“太傻了。这事儿,这辈子,我也就干这么一回。”

但那一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莫名破了冰。

钟颜再去找他,他不再排斥。

大一下学期,很自然而然地,两人在一起了。

钟颜捧着脸,轻笑:“我俩热恋期,关系是真好,他去哪我去哪,他师兄都说,‘焦师弟身边跟着条尾巴’。后来大学三年,我们都在一块儿,没再分开。”

玉渊潭春天的樱花,奥森夏天的向日葵,钓鱼台秋天的枫叶,故宫冬日的雪。

焦臣杭的课程其实很紧,他还有兼职要做,但钟颜想找他的时候,他总会走到她身边。

她牵着他的手,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就以为,可以一辈子那么下去。

变故发生在大四。

“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我家里人想让我出国读研,但我知道焦臣杭要留在国内,所以我也想留在国内,我不想跟他分开。”

这么做的后果是,钟颜家人直接找上了门,告诉焦臣杭:钟颜要跟别人联姻,跟你就是玩玩儿。

“他也不傻,跑到我面前来问我,为什么我家里人会那么说。我听他转述了,才知道家人的意图。但是——”

钟颜微顿,两眼弯弯,拍拍胸口,有些骄傲。

“我是谁,钟颜!我,多铁骨铮铮的一个人啊,我直接告诉他,‘天底下没这回事,我钟颜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她太坚持,两人了结了这件事,感情反而更进一步。

钟颜是家中独生子女,父母虽然不同意,但她实在想嫁,也没什么办法。

为避免夜长梦多,钟颜打算毕业就结婚,先领证,再办婚礼。

焦臣杭犹豫一下,也答应了。

那时她二十出头,满脑子都是漂亮裙子和世界名画,根本不知道进入一段婚姻,需要准备什么。

她只知道,她的毕业旅行必须得继续,哪怕焦臣杭连过年都要留在北京实习工作,她也不要留下,撂下一句“回来给你带礼物”,就跑了。

家里人不看好这段婚姻,什么事都要他们自己操办。

可钟颜一个千金大小姐,连礼金和婚礼流程都不清楚,也完全不想过问细节。

焦臣杭打电话来问,钟颜如实说“我不想思考”,他也不生气,只低声:“那我来处理,出几个方案给你挑。”

钟颜跟闺蜜在日本喝醉了,抱着电话哭,傻子一样喊想他。

一万三的机票,他眼也不眨,当晚就飞去见她。

火锅咕嘟咕嘟,肥牛已经煮老了。

钟颜没再动筷子,声音很轻地道:“那可能是我们最好的时光。”

那时焦臣杭在大厂实习,签了SP①,应届毕业第一年,年薪五十万。是钟颜眼中的小数目,是大多数人眼中的“挺不错”。

但因为还没正式毕业,只能拿实习生的工资。

从日本回去后,整整三个月,他不敢买新衣服。

这些事情,过了很多年,两人分开了,再也回不了头,钟颜才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

而那时,二十出头的她,一直在等婚礼。

只不过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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