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何玉后悔(17)

换作以往,徐美茵这会儿已经放弃说教了,她觉得孩子还小,大了再跟她说也不迟。但她看着自己六岁的小女儿,忽然觉得,或许现在教她都太晚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女儿已经不可爱得成了这个样子。

“你今天做了很严重的错事。”

放弃要她将心比心地自己发现错误,徐美茵直接指出来了。

“首先,你借走别人的东西,没有提前跟人家说。第二,那是对于何玉很重要的水彩笔,你把它弄坏了。第三,你弄坏后没有跟他道歉,反而大哭大闹,怪他小题大做。”

姜明珍不懂:“活芋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啊?”

徐美茵反问她:“你为什么可以拿?我有没有教过你,借别人东西前,要问别人愿不愿意?”

是教过。姜明珍会问的,假设对方是学校的同学,她借东西一定会提前打招呼;但对方是何玉,姜明珍便不会提前知会。

她抢他东西,抢成了一种习惯。从何玉乖乖地把自己的地瓜干让给她的那一刻起,最后一点“他”与“我”的界限也消失了,他的东西就等同于她的。

“好吧,”姜明珍承认:“算我有一点点做错了。”

“不止一点点,我说了,是错得很严重。他的水彩笔,是他爸爸送他的。你知道吗……何玉的爸爸不在这个世上了。”

“啊?那他去了哪里?”她问得一派天真,完全不知其中的沉重。

徐美茵选择不再避讳地,和她的女儿谈论不幸的事。但姜明珍对于死亡的理解,相当浅显。死亡离她年轻的爸爸妈妈很远,离她更远,远得就像是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她妈妈吐出一口气,向后靠上了椅背。

“哪里也不去,他只是不会回来了。”

姜明珍沉默了。

她沉默地思考,不再回来的概念。

“他爸爸没了以后,何玉每晚睡得很不安稳。你不是相当了解的吗?他晚上老是做噩梦。听范阿姨说,何玉爸爸出事的时候,何玉也在那个工地。他这孩子,很可怜啊……”

“所以,”姜明珍想起来:“他做噩梦时总叫着‘爸爸’,他很想念他的爸爸?”

“是啊。你之前到爸爸妈妈这儿,笑话何玉要跟范阿姨一起睡。和何玉一样的年纪,你已经跟我们分房,在自己房间也能呼呼地睡得跟小猪似的。但是,小珍啊,你能安心地睡觉是因为你知道,家里很安全,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而何玉呢?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爸爸没有了。”

徐美茵字字句句都说得温柔,姜明珍的头却被她越说越低。

她忆起何玉被梦给魇住,脸色煞白的模样,心中突然袭来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

“小珍,今天妈妈的话,希望你能听进去。以后,你更应该懂得珍惜,懂得尊重何玉。你在我们的家里,是主人,主人的身份不是让你用来欺凌别人的,你应该对何玉有礼貌,让着他,优先去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徐美茵的用词比较深奥,不过,姜明珍觉得她听懂了。

她对她妈妈点点头,非常用力的那种。

……

姜明珍打算跟何玉道歉。

小公主自打出生以来,跟人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她的道歉,是对她妈妈道歉。

看了电影里恶作剧的桥段,姜明珍觉得很好玩,于是在她妈身上试验。有天他们一家三口出去买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姜明珍溜她妈妈旁边,把她妈的裙子往上一掀……徐美茵那样脸皮薄的淑女,哪曾在外面出过这样的丑,偏偏罪魁祸首是自己女儿,她有气没处撒。回家以后,她躲在房间里哭了。

姜明珍跟她妈妈认错道歉,伸出手,被她打了十下手心。

那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大人这样教她。

姜明珍想:知错就改,她还能跟何玉像从前一样,天天开开心心。

被她妈妈教育的第二天,姜明珍让徐美茵带着她到百货商店。

她为何玉精心挑选了一盒全新的水彩笔,72色的。

姜明珍坚持要最大包装的,以表自己道歉的诚心。一盒水彩笔拎起来,有他们上学的书包那么大,一排排鲜艳的颜色,看着相当气派。

买水彩笔,姜明珍倒是干脆利落,送水彩笔,她足足拖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何玉没有跟她讲话了,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

家里,何玉有那间窄小的能关门的保姆房。

但是学校……学校里他只有她一个玩伴,他的同桌也是她。他不跟姜明珍说话,连姜明珍都想不出,他能跟谁说话。

事实是,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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