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60)
季崇理倚在门边看,哼了声:“学数学要是有这一半认真, 你家老爷子也不用发愁你学习了。”
池屿抬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 连发梢都洋溢着灿烂笑容:“老季, 我看中了一块手帕, 你跟我去瞧瞧。”
季崇理不太愿意, 臭着脸跟他去了。
店员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 她见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跑得满头大汗,给他们每人倒了杯温水。
“小帅哥眼光真好。这款手帕是桑蚕丝织成的,手感顺滑,轻薄容易携带。”
“如果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最合适不过了。”小姐姐把展示台里的丝质手帕从玻璃罩中拿出来,“《红楼梦》里写,宝玉让晴雯送旧丝帕给林黛玉,就是借着这方丝帕‘横竖皆是相思’的含义,向林妹妹诉衷情呢。”
“在古代,丝帕也算得上是定情信物。”
池屿听完“定情信物”这四个字,脸登时红了个透。
他没反驳店员小姐姐的话,而是转过去问季崇理,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你看过红楼梦么。”
季崇理摇头:“拓展阅读时看过一点。”
池屿高兴道:“连你这么不爱看书的人都看过,那鸯鸯肯定也看过!没准看过整本呢!”
季崇理:“……”
池屿越看这块手帕越适合夏鸯,连忙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姐姐,我就要这个!”
季崇理瞄了一眼,那块丝帕算是最朴素的,淡米黄色的底子,四周绣了一圈浅绿色的丝线。
连个图案都没有,却卖那么高的价。
池屿跑去付了钱,拎着小袋子跟季崇理往梧桐院走。边走还边哼歌,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肯定要翘到天上去。
季崇理忍不住问:“你那个钱不是攒着买新足球的吗?”
“就是那个你喜欢了好久,过生日都没舍得买的。”
“旧足球还能将就踢嘛。”池屿满不在乎地掠过这个话题,转而把纸袋拎到季崇理面前,“鸯鸯一定会特别喜欢这种清淡的颜色,你说是不是,老季?”
“是是是。”季崇理敷衍道,“朴素得我都看不出它值那么多的钱。”
“切,不识货。”
池屿转转眼珠:“要是你有很重要的人过生日,你送什么给她?”
正巧路过一个做糖画的小摊儿。
季崇理哦了声:“送一堆糖,堵住她的嘴。“
池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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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季崇理皱眉说,“夏鸯那么细致的人,不会随便把礼物送给别人。”
“那块手帕,上高中时我还见她用过。没有道理出了国就转送给其他人。”
池屿木然地喝了口酒,嗯了一声。
“手帕这事儿往后放放再查。”季崇理压低了声音,“陈宥生怎么还有胆子回国。”
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像一种催化剂,可以瞬间激起池屿身体里被他努力压抑下的暴躁因子。
“他老子把事儿都给平了,他自然才敢回国。”池屿说,“才敢来我面前晃悠。”
“还他妈当着夏鸯的面儿,问什么我的脚还疼不疼。”池屿面无表情地嘁了声,“傻逼一个。”
季崇理:“所以你刚才跟那傻逼吵起来了?”
“吵?”
“跟他多说一个字儿,我都嫌脏了我的嘴。”池屿又灌了一口酒,“我把他打了。”
“啊?”季崇理急了,“那夏鸯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池屿默然半晌,抿起唇,唇角的笑牵强而苍白,“他想追鸯鸯,怎么敢说那件事。”
季崇理默了半晌,又问:“陈宥生不是善茬,这次回来肯定有阴谋,你当心点儿。”
“我有什么好怕的。”
池屿咬着烟蒂,周身散发着冰凉的冷意,静静对着空气吐出个烟圈:“我现在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值得他阴谋?”
“……”季崇理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老季,手帕的事儿你还是先帮我查查。之前我们都想当然地觉得夏伯伯他们说的话就是对的,夏鸯在国外只是经历了普通车祸才失忆。”
“但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池屿眯着眼:“你查一下夏鸯在国外的车祸那天,陈宥生在哪里,在做什么。”
夏鸯和宋唯真回来时,池屿和季崇理正在喝酒,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在反复播放着一首儿歌,两个男人认认真真地听歌,时不时还要碰下杯的样子,非常滑稽。
宋唯真被笑得前仰后合,夏鸯却没被逗笑。
她一直在看池屿的反应。
刚刚池屿送她去找宋唯真时,夏鸯就一直在想。
池屿和陈宥生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池屿不是个很随便跟人结仇的人。
两个结论加起来构成的假设,就是陈宥生这个人非常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