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途+番外(65)

徐途抿嘴笑笑,捏了捏发麻的小腿肚,伸开,换个姿势:“你怎么会过来呢?”

秦烈想不出如何回答,于是看她一眼,闭口不语。

徐途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的秦灿。”

徐途“哦”一声。她从地上拿起软毛刷子,放进小桶里涮了涮,抵在桶沿沥去多余水分。

画纸装裱在硬板上,置于面前,徐途垂着眼眸,舌尖不自觉卷着口中一根发丝,停顿良久,终于抬起手来,将沾着清水的刷子挨到画板上。

从左至右,她依次刷过来。

画纸吸饱水分,湿度恰到好处。

她缓了口气,手有些抖,换了把圆头刷子,蘸取湖蓝和水调和,顿了顿,再次落在画纸上。她好几年没碰这些,手法生疏,动作僵硬,想画出一副有水准的作品并非易事。徐途今天也没打算一蹴而就,只想多铺一些颜色,试试手感而已。

笔尖一点,淡蓝的颜料落在纸上,边缘立即稀释晕开,又多加几笔,不讲规则,竟如空中云雾。

秦烈指尖的石头转着,停了停,又继续转起来。他没有打扰,只稍微侧头关注着她。

徐途换了第二种颜色,群青加黄,掺入大量水分,在画纸上铺陈开来,一起一伏,如青山远黛。

她心中暗暗窃喜,原来一切并非想象中那么不可逾越,其实面前的门始终敞开,只是她缺少一份勇气,不敢迈出来而已。

徐途弯了弯唇角,侧头与秦烈交换目光,后来画得顺畅起来,画面的色彩也渐渐丰富。

秦烈扔掉石头,伸直一条腿,从兜里掏出烟盒。

那边徐途拿笔取来橘红,在瓷盘里调开,她手忽然一顿,看着鲜艳的颜色在水中漂浮、扩散,猩红刺目,愈来愈浓烈……

毫无预兆,脑中不好的记忆喷薄而出。

徐途视线一虚,转瞬回到那个苍白无比的画室,韩佳梅扭曲的趴在画纸上,双目圆瞪,绝望而孤凄的望着自己,白色纸张被鲜血染红,一直流过来,爬上她的脚面——

徐途猛然缩回脚,拇指麻得厉害,好像先前断掉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秦烈:“怎么了?”

徐途脸色煞白,手一松,手臂渐渐滑落,却在下一秒被人托住,秦烈左手撑在地上,倾身过来,用右手握紧她的右手,向上抬起,重新落到画纸上。

“你喜欢画水彩?”他若无其事找了个话题。

距离拉近,沉稳的声音包裹住耳膜,低缓而有力,一刹那把她从回忆中拉出来,徐途抬头看看他,抿唇“嗯”一声。

“好学吗?”

徐途手心全是汗,被迫攥着笔杆:“不太难,掌握好方法就很简单。”

“那你教教我。”他依旧握着她手背,掌心干热的温度清晰传过来。

徐途不禁抬起头,脑门擦过他的下巴,距离如此近,额前的刘海被他鼻息吹了下。

视线交汇,她说好。

“应该怎么画?”

徐途脸颊多一分红,倒是比刚才冷静不少,手依然抖,他紧了紧,鼓励着她。

秦烈问:“要画什么?”

“落日。”她试着轻轻挪动,被他手臂托着,不那么松软无力了,红色颜料在天空与远山之间留下一笔,随后反复渲染。

徐途视线偏离,发现他虎口有几处小伤口,手掌很大,手指又粗又糙,几乎将她的整个包裹住,笨拙的随着自己动,没有捆绑和束缚,只是跟随。像拐杖一样。

她稳住心神,手落下来,他也跟着落,但没有放开。

“下面呢?画什么?”秦烈盯着她的侧脸,声音又低几分。

徐途闻到若有似无的槟榔味儿,这种味道有些刺鼻,却让她上瘾。

她把中黄加进去“晚霞。”

“需要加水?”

“……嗯。”

渐渐的,那种恐怖的紧张感,被彼此之间暧昧未名的状态所取代,他半边肩膀贴着她后背,耳朵热乎乎麻酥酥被他的气息吹拂,画的好坏已经无人理会,最后只是跟着感觉走。

秦烈问:“要什么颜色?”

“黑。”

换了笔,用极细的笔尖蘸少许黑色,简单几下,便勾勒出近处水面的踮脚蜻蜓。

云絮、远山、落日、晚霞,虚幻缥缈,捉摸不定。

蜻蜓、水波,成为了整幅画的主宰。

无心插柳,却美得始料未及。

不得不承认,她对绘画有超乎寻常的解读和领悟力。

秦烈说:“画得不错。”

又握了一会儿,他才将她的手放开,刚才还干燥的掌心已经泛潮,他下意识拿食指去勾鼻梁,鼻端顺理成章闯入她的味道,秦烈看她半晌,没忍住,终是抬起手,将她嘴角那根发丝拨弄开。

时间仿佛停下几秒,两人都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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