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97)

很小的时候,爹爹背过她,后来她大一点,上了昆仑,晚上会做噩梦躲在被窝里悄悄哭,师尊也会把她抱起来,背着她去屋檐下看月亮,轻轻给她哼童谣,哄她睡觉。

那种父亲的背脊,和他的背脊,完全不一样。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年轻的、被珍爱的姑娘。

这是明朝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情。

这些亲吻、这些欲.望、这些情人间隐秘不好直言的别扭与关爱,都是她从没体会过的。

明朝怔怔看着少年后脑乌黑的发丝,她的臂弯环着他脖颈,甚至清晰感受到他温热肌|肤下每一下跳跃的脉搏。

明朝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

像一头试探着探出洞口的小兽,她慢慢地、小心地,把脸颊一点点贴到他后背。

她枕住柔软潮.润的布料,温热的体温覆裹住年轻健韧肌理,随着骨骼每一次起伏,轻缓又深刻地慰贴在她脸上。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明朝感觉眼眶莫名发热。

这是她喜欢的人,这是她未来的道侣、夫君。

她们会像她的爹娘一样,相知相伴,相守相爱,福祸相依、荣辱死生与共。

她们会在一起,一生一世,一辈子。

明朝低下头,把脸贴在自己手臂袖子,落出的眼泪无声无息渗进布料中。

褚无咎背着她,慢慢地走。

他感觉她轻轻的、试探般的,把头枕在他后背。

他从来不曾注意少女或女人的容貌与举止,任何女人与男人、生命的衰老与年幼于他眼中没有太多差别,他从没有背过一个这样的小姑娘。

她的脸那么小,气息细软,小小的温热的吐息吹在他后颈,让他会觉得痒。

那种痒,像要钻出土壤的幼嫩青苗,仿佛也有什么陌生而纤弱柔软的东西,从他的骨血中钻出来。

雨水落在宽大的伞面,发出淅沥清脆的声响。

“我师尊怕你将来变成一个大坏蛋。”明朝突然瓮声瓮气:“他觉得你心思深沉,性情不定,天资又好,怕一个闹不好,你将来要变成一个为祸苍生的大魔头。”

背着她的褚无咎的脚步顿住。

“但我觉得,你也许不是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至少不是一个穷凶的恶徒。”她顿了顿,用带着鼻音的很轻的声音,说:“我相信你。”

“…”

褚无咎倏然感到一种荒谬,一种近乎荒唐的好笑。

她能相信他什么呢。

他给她所见到的一切,他让她所喜爱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惊鸿一见是设计的,患难与共是设计的,伤重是苦肉计,她天真纯粹的年少倾慕并因之而生的怜悯和拼死守护也是计划中的……

她能相信他什么呢,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会做什么样的事。

他觉得好笑,像听见一个不那么出色的笑话。

他本应该自然地掠过这个话题。

但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他的嘴唇却吐出这样的声音:“相信什么呢?”

“你认为真的了解我吗?”他温和道:“你能相信我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轻,在连绵细碎的雨声中,像某种轻缓生长的阴郁而无形的怪物。

褚无咎以为她会信誓旦旦说,相信他在兽潮救过人、相信他往日的为人与德行,甚至说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些糅杂着隐秘欲望的耳鬓厮磨、亲吻。

但他却听见她说:“因为你给那个小妹妹买秋梨膏糖。”

褚无咎愣住。

“就是那天…我们进城的那天…”明朝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其实褚氏主宅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之前就记得你…在街上,你在看书,旁边的小妹妹拉着娘亲哀求想吃糖,你就送给她好多秋梨膏糖。”

“好多好多哦,那个店家把整个摊位的糖都拿给她,小妹妹拿不过来,她娘亲就得帮她拿,那么多糖,不止她可以吃,她娘亲也终于可以舍得吃几口。”明朝吸了吸鼻子:“她一定很高兴,能吃到糖、还能让娘亲也吃上糖,这必定是一个小孩子,最高兴的事了。”

褚无咎沉默。

他已经有些不记得这么一件事,这是太小的一件事,他当时那样做,也未必是出于什么善心好意,更约莫是不喜孩童吵闹。

他本不应该说什么,就让她这么误会下去该是最好。

但不知在想什么,他还是用冷淡的语气:“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这样的小事,我未必有什么善心。”

听他这么说,明朝眼神隐约有些失落,却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她看他一眼:“你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坏,你也许不是那么好,但你也没有那么坏,否则你为什么不是把人轰走赶走,而是满足她的愿望,送给她想吃的秋梨膏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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