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心动(90)

作者:春阴垂野 阅读记录

可无论镇里对江母说什么难听话,她都不理。亲切又温柔地带江与鹤买衣服,下馆子,打游戏。

他总算能逃出那个地方了,江与鹤想。

妈妈带上户口本去了一趟警局,带回了两个户口本。一个只有他,一个只有妈妈。

会不会是这样方便点?江与鹤抱着一丝希望。

然而妈妈在清晨悄然起床,推门。他还不肯死心,万一妈妈只是出去买个早餐呢?

但是越跟,妈妈越靠近车站。

他像只小狼崽一样冲出去,横截妈妈的前路。

对上江与鹤执拗的、发狠的眼,妈妈吓了一跳。她难堪地撇开视线,肩膀抖动,带着哭腔说:“小鹤,妈妈带不走你。对不起。”

她组建了新的家庭。对方是个人民教师,不嫌弃她出身差,待她极好。就连延迟扯结婚证这事都能包容。她有了儿子,听话又乖巧。

这才是她理想的家庭,理想的生活。

如果她要带上江与鹤,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十四岁的江与鹤已有一米七,比她高出一截。几年来的生活历练,野蛮生长,让他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着跟成熟,也存着些压迫感。

她说:“对不起,妈妈没用,护不住你。以后你记得护好自己。”

江与鹤好笑地扯了下唇。

那些嚼舌根的人是想让妈妈也厌恶他,没达到目的,反而让妈妈觉得他一个人也能存活下来。

是啊,他的确能活下来。反正怎么流血、受伤、挨饿,他都抗得住。

就不该奢求有人护。

他不愿做乞求的流浪狗。

因此,他放下伸出的手,侧身让路。

妈妈泪如雨下,最后说了句:“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吧。”

她转身离开,一次都没回过头。

江与鹤又回到小镇。

这一次,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又多了个“妈都不要的杂种”。他更加不要命,谁叫就打谁,反正他也就剩这条命了。

他有时甚至想,母亲的庇佑是多余的,他能护住自己。

后来,他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人。

不厌其烦地用行动告诉他——江与鹤,我护着你。

?

从许下承诺到眼前这一幕,楚桑落从来没有食言过。但他从不曾、不敢信过。

江与鹤清楚,楚桑落肯定生气了。他去牵她的手,哑着嗓音说:“我错了。”

谁知,楚桑落躲开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电梯。

江与鹤慌张追上去,“乖乖,你看看我。”

他强硬地捏住她的手,楚桑落挣扎了两下,看到他是左手,默然地看他。

这个时候倒是记起他左手有伤了,倒知道利用这个伤口让人心疼了。

江与鹤看似强势,心里却怕得要死,怕她又甩开他。

可是没有。

十指紧扣,牢牢扣住她。

她养得娇,肌肤娇,一用力就能留下印子。

她是他的软肋。

可是这么娇的人,也是他的盔甲。

——“叮”电梯门打开。

里面挤满了人,都是要下楼的。楚桑落不想挤,也顾及着江与鹤后背的伤。

她没进去,做了个手势示意等下一趟。电梯里的人关上门,屏幕上指示楼层的数字在变化。

江与鹤害怕这样的寂静,使劲认错求饶,“乖乖,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楚桑落充耳不闻,电梯又上来了,可一打开,又是人满为患。

血液科在三楼,三楼而已。

楚桑落决定走楼梯。她一动,江与鹤也跟着动。

楼梯间,脚步声一重叠着一重,速度极快。她踩着高跟,看得江与鹤胆战心惊。

“乖乖,走慢点。”

楚桑落不管,走得更快。又正好是楼梯,突然停住来让她减慢速度不仅不靠谱,还十分危险。

江与鹤决定到楼梯之间相连的平地。

可是,楚桑落腿突然一酸,差点踩空跌下去。好在江与鹤及时稳住她,才阻止这场事故的发生。

江与鹤后怕地闭了闭眸,心情久久无法平稳。他拦腰将她扛到平地,双眼微红,“瞒你是我不对。但你不要在气头上走这么快,你跌了,或是摔了,都是要我的命。”

身体悬在空中的失重感并不好受,方才那瞬间的凌空让楚桑落也有些害怕。她缓过来,抿唇。

江与鹤到底懂不懂,她跟他是同一种感受。

“我有打算要跟你说,可是配型结果都没出来,也就抽了一管血,没必要兴师动众。”

楚桑落开口,无声。江与鹤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方才他还以为是楚桑落不想说话,才用打字的方式跟母亲交流的。

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心急如焚地问:“怎么了?”

楚桑落却不理,埋头打出几个字给他看。

上面写着——你又骗我。

江与鹤做事有始有终。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隐瞒,那么到最后也会隐瞒。

楚桑落有多了解他?总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深。

她眼角染上胭脂般的红,秋水眸里浮起血丝,委屈地控诉——你又在骗我。

江与鹤一震,但他也没有时间管这些,低声下气地哄着:“我等下再跟你解释好不好?先告诉我,你嗓子怎么回事?”

楚桑落转头就走,身子却蓦然腾空。江与鹤的肩旁又宽又硬,楚桑落捶他,打他,但没讨到一点好处。

“我们先做检查。你听话。”

江与鹤两步并三步,可又是在楼梯,楚桑落还使劲推他,他只能更加用力地锢住她。

血液的铁锈味飘到鼻尖,楚桑落愣住,再也不敢动来动去。

江与鹤还有伤,她乱动干什么啊?伤口会不会裂开了?

混蛋。

仗着她会心疼,就肆意妄为。

第71章 和好吧,和好吧

肩头的布料被润湿,江与鹤一顿。他身形一矮,将肩上的人放在地面。

“是不是不舒服?还是痛了?”

他手足无措,懊恼、自责溢出漆黑眼瞳。她到处都是软的,娇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颠簸。

他个子很高,挡住了右侧窗户投进的灼热阳光,黑影完完全全罩住楚桑落,不算狭窄的楼梯口变得有些紧张。

楚桑落撇过脸,不想让他看到眼前弥漫的一层水雾,更不想搭理他。

可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江与鹤。他的影子占满了视线,避无可避。

江与鹤垂下头,额前黑发在眉骨拓下阴影,神情颓败,沉闷道:“对不起。”

奇异的,他一旦低下头来,凌厉的气息都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顺从与可怜。

好像一只张狂惯的小狗,突然收起爪牙跟凶狠,蹭过来求你抚摸。

你不理,它便耷拉下耳朵,平日里可怕的低吼声会变为难过的呜咽,仿佛在说—我都很乖了,为什么不能摸摸我?

楚桑落眼睛微动,晚秋般的清冷开出一条裂缝,一贯的疏冷一击就垮。

对江与鹤,她总是心硬不起来。

“马上就到了,”江与鹤悄悄扣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说,“我牵着你,你不要再走那么快。”

明明就是专门用那招来博她心软,明明就知道她不会甩开他。

江与鹤太了解怎么戳她弱点了。

狡猾,卑鄙。

楚桑落咬唇,无声吐槽。

偏偏,她每次都中招。

江与鹤牵着她,像牵了个小朋友,生怕小朋友不看路,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情况。

挂号完毕,在会诊室外排队等了会儿,才总算叫到他们。

医生一诊断,翻了下病历单,眉毛有点皱。

毫不夸张的,某种寒意瞬间窜上后背,江与鹤直冲冲地问,“很严重吗?”

“哦,不要紧张,”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淡定地说,“我只是早上没吃饭,饿了。”

但是江与鹤不见放松,整个一全身紧绷,患者本人则一脸冷漠地坐在凳子上。

医生说:“暂时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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