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11)

作者:四月与你 阅读记录

“温敛,下雪了。”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轻软。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这样连名带姓叫过,温敛居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他看着迟穗亮晶晶的眼,说:“这么开心?”

迟穗确实很开心,甚至想现在就出去看雪,“对呀,下雪了。”

恍然想到这是在平京,下雪可能和下雨一样平常,她这么高兴,在温敛看来可能觉得好笑。迟穗又抿起唇,将脸上的笑意压下来。

但是温敛站起来,对她说,去看雪。

迟穗抿起的唇角维持不住了,那笑意涌上眼角,连眉眼都弯了。

真的好看,像一朵正艳艳而放的春桃,或许应该将这笑容摘下来,风干成不褪色的干花,细密保存起来。温敛这样想着。

今年的初雪落得分外安静,飘飘洒洒地,落在屋檐与墙沿上,以及没有路灯照耀下,显得漆黑的马路上。

迟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她呼吸声一重,这场雪就会无声无息消失了。明明这座城市是喧嚣的,不夜城中,每一处都有声响,可迟穗此刻却觉得安静。下雪的时候,是最安静的。

到了外面,各色霓虹下,飘扬落下的雪也被沾染了各种色彩,可是当它们落在迟穗掌心时,又会恢复成原来的色彩。

“雪会下多久?”迟穗偏过头去问温敛。

男人站在她身后,廊道下的那盏灯笼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里面的光源黯淡,使得这条廊道大半都处于阴影下。他的眉眼也深深地掩映在这阴影中,只有脸部的线条轮廓,是清晰的。

迟穗看到他微微仰起头,似乎也是在看这雪。

“大概到明天。”温敛的声音清浅,给了她一个模糊的答案。

迟穗却弯了弯眼,笑起来,“下到明天,那一定会积雪了,到时候,我给你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她从外面走到廊道下,站在那盏光线昏暗的灯笼下,又问了温敛一遍,好不好?

像是一个希望被肯定的小孩。

温敛本来想说,我缺什么雪人,只是见到迟穗这个模样,这句话最后还是被他吞了回去。

“看你能堆出什么花样来。”温敛也笑起来,迟穗这时能看清他的眉眼,是一种令人微醺的风流,他点点迟穗的额头,“我等着看。”

那一天似乎每一秒都很美好,在宿舍楼下,温敛的车前,迟穗关上车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

温敛在车里,看到她回头,笑意浅浅:“舍不得?”

迟穗走近了一步,两步,在后座的车窗前,还是点了点头。

“舍不得。”她说。

今晚的温敛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这种温柔促使她胆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温敛说:“过来一点。”

迟穗更靠近了一点,下巴几乎抵在了车窗上。他的手按住了迟穗的后脑,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没有任何□□的味道,只是轻轻一碰,纯情地仿佛不应该出现在温敛身上。

温敛的唇薄,但是唇上的温度却烫,应该是她的错觉,否则迟穗怎么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做个好梦。”他放开了手,对迟穗说。

“……嗯。”

迟穗直起了身,视线不知道放到哪里,就放到车身上,强装平静地应了一声。

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好梦,但是她觉得,应该会睡不好了。

对于温敛来说,今天大概也是个不眠夜。

在车子开出S大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开头的数字明显显示不是国内的号码。那铃声响了很久,温敛也不按掉,就静静地看着这单调的铃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循环往复。

拨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第一次拨打失败后,她锲而不舍地拨了第二遍,第三遍,不知道第几遍后,终于被接起。

黄师傅将速度又降下一些,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一丝丝的余光分到后视镜上。

电话的那端,女人的声音有些急切,“小敛,你终于接电话了。”

温敛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没有说话,电话里就只有女人的声音,像一场吵闹的独角戏。

女人明显也意衤糀识到了,将急躁的声音放下来,转而语调变得温柔平静。

“小敛,打扰到你了吗?”她终于意识到计算国内外的时差。

而这时,温敛才开口:“没有打搅,我还没睡。”

到了市中心,这座城市的霓虹灯愈发闪耀,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从温敛脸上闪过,倒衬得他的脸显出一种灰调的清冷。那么多的绚丽色彩,不能在他身上增色分毫。

听到温敛这句话,电话另一头的女人放心下来,剩下的话语也就能够更加流畅地说出。

尽管黄师傅的速度再慢,车子还是停靠在了酒店面前,但是后面的温敛,还没有挂下电话。他停下车,当做自己不存在一般,静静等着。

酒店的人很熟悉这个车牌号,下雪的天气,没有撑伞,急急忙忙跑过来。黄师傅摇下一半的车窗,冲他摇摇头。车外的人了然,不再打搅。

女人一声一声,语调柔软,前头的几句寒暄过后,就将这次电话的目的抽丝剥茧展开来。其实她不用这么多语句的装饰,温敛知道她会打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钱。

“小敛,你爷爷他们,还是对我抱有偏见。妈妈,妈妈只能找你了。”

“我知道。”温敛的声音同她一样温柔,甚至比她还更柔软几分。

“您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不管您。”

温敛抬起眼,看到后视镜中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瞳孔的颜色很深很沉。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仿若春风一般,和煦,没有一丝尖锐的棱角。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奚嘉岚的情绪松弛下来,把感激的,喜爱的话语说了许多,但是她没想到,温敛会提前挂了电话。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手机界面,这许多年,温敛从来不会提前挂断她的电话。不过很快,她给自己找了借口,或许她的儿子太忙了,或许她的儿子今晚心情不佳。

这些借口安慰了自己,使得她能继续过向以往一样舒适肆意的生活。

-

第二日迟穗起来时,看到校园完全变了样子。昨天的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白。这种时候便能看出来在这个北方的校园里,南方人也是有许多。

操场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各色的雪人出现,就连宿舍楼门口,也被堆上一个巨大的雪人,引来许多同学围观。还有玩心重的,将雪球塞到他人的帽子里,惹来报复。

寝室里除了迟穗,还有另一个从未见过雪的南方人,她们在北方人被赋予“大惊小怪”这个成语的目光下,也兴致勃勃下楼堆雪人。

这是下雪必有的仪式感。

迟穗还想着昨天对温敛的承诺,堆雪人这项活动变得如同美术课的期末作业,必须花费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对待。她备足了装备,端端正正地堆了一个雪人,纽扣做眼,口红做唇,还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细致地替它围上。

室友看看自己的,有看看她的,笑着说:“连堆个雪人也这么认真?”

迟穗拿起手机,点头,“要拍给别人看呀。”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看着雪人的眼神,柔软又带着期待。

室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在迟穗低头发消息的时候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迟穗,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那张雪人的照片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在与温敛的聊天界面等待良久,也没等到一条回信。

她收起手机,说:“只是有喜欢的人。”

迟穗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室友却很感兴趣,紧接着追问了一句是谁,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迟穗一再地否认,最后还是含糊地说出了一句,是校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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