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82)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只是,这窗外的风光不属于她,而窗里的这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消受得起?

她突然问,“怎么又不住酒店了?”

没等沈筵应她门铃就响了。

正好省了告诉她,是因为任命就快要下来,这个节骨眼上,总在酒店住着也不像话,他不想节外生枝。

说穿了,多年修得稳重自持,不等到事情有了十成眉目,沈筵也不肯声张的。

半岛酒店的服务生推了餐车进来,周到的将菜肴摆放在桌上,一壶刚烫好的花雕酒还冒着热气。

他邀她入座,“再陪我吃点?”

苏阑轻曼地卷袖子,给他倒上小半杯酒,“你总这么晚吃饭吗?”

沈筵笑说:“快到年关了,事情多,忙迟了点儿。”

她坐下规劝道:“那也得吃饭啊。”

“你要真放心不下,”沈筵蓦地握住她的手,“就搬出来同我住。”

苏阑急忙把手抽出来,隔了幢幢灯影看着他,“你用什么立场说这话?”

沈筵皱了皱眉,“那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苏阑答得很干脆,“来谢沈董抚绥万方的仁德,再就是想告诉你,以后真不必再插手我的事,我们又没有关系。”

沈筵掀起眼皮瞧她,知道她如今长大了想法也多起来,只没想到会这么难,又弄不明白她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亏得他还以为,只要他肯结这个婚她就能点头,但他好像忘了,苏阑从不是会在原地等他的人。

前天李之舟那句诛心之论说得很是,没准在苏阑的心里,他沈筵高门望族的,还未必及得上小户人家的平实稳当。

道阻且长啊这追妻路。

“好,”他点头,“我有数了。”

苏阑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沈筵淡道:“我才喝了酒,不便开车,让司机送你。”

按着沈筵一贯的好性子来讲,这已经称得上是不欢而散了。

*

春节前的一个周末,林静训约了苏阑去长白山滑雪,她难得有兴致,地方又不算远,苏阑当即就在电话里应承下来。

后来想起来,那应该是林静训失常前,上天施舍的,她们最后一点温情时光。

苏阑订了柏悦的套房,就在度假区,滑雪和泡温泉都方便。

她在任何的运动项目上都有着惊人的短板,跟着网球教练学了半年还不会握拍,后来被俱乐部拉进黑名单,表示交多少学费都不收她这样的蠢学生;沈筵手把手教了她一整个夏天,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她也没能把自由泳的要领掌握住,反叫他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上午在滑雪场,哪怕林静训特地请了教练,在她已经能熟练地换刃时,苏阑也还是没能打破诅咒。

而作为一个一生要强的南方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将要摔倒的时候,尽可能地做到姿势优美。

傍晚林静训和她泡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翻着白天拍的照片,边看边大笑个不住,“苏阑你快看看呐,你摔了多少跤啊?”

苏阑战术性地喝了一口香槟,别管,她先做个假动作缓解下尴尬。

好在这时苏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沈筵打来的,从那天在他家闹了不愉快,他们已很久没联系。

苏阑知道自己不占理,明明沈筵是一番好意帮了她,他甚至动用私人关系,来帮她解决公司的棘手难题。

可他越是这样,苏阑就越想躲。

这五年里曾经历的无助时刻,跑马灯似的打眼前过,她真的不想再试着去依赖谁。

苏阑迟疑了几秒后挂断。

沈筵再打一遍,又被她给摁掉。

他放下手机,浸透在无边黑夜里,背靠着书桌极慢地抽完一支烟,脑子里全是苏阑迷乱着双眼,在他身下求饶的样子。

这一闲下来就想她的毛病,真是多少年了也不见改。

那小姑娘这辈子,大约是吃了秤砣来托生的,当真世间少有的铁石心肠。

林静训狐疑地看了眼她,“沈叔叔的电话吧?你怎么还在闹气?”

苏阑说:“你也觉得我在置气?”

林静训平心静气地说:“我只是觉得沈叔叔是个好人,至少对你来说是,在我们那鬼地方,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总之她没这样的运气遇上。

苏阑浮光掠影地笑,“你们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从来都不善待人的地方。”

林静训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苏阑的表情迅速僵在脸上, 她再也笑不出来,因为郑臣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是见过一次郑妤的,在洛杉矶,她去出差, 郑臣陪她一道去解闷。

他们三个在比弗利山庄的Urasawa吃了一顿日料, 二十多道菜, 餐厅花了三四个小时的功夫才陆续上完。

至于味道嘛,自是不能和东京比,甚至都赶不上北京。

在和郑妤碰头之前,苏阑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她们不是可以坐在一起用餐的关系, 怎么说都会不自然, 尤其她还那么跋扈。

可事情和苏阑想得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传闻有误, 还是郑妤转了性儿,她友善得出乎她所有的预料。

她们抱怨美国的天气, 说各自导师坏话, 议论眼前的大选,却绝口没有提及沈筵。

甚至临走之前,郑妤还邀请她下次再来洛杉矶玩, 说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 不必再带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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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阑“哎”了一声应下来, 可直到她离开美国, 也没有再去洛杉矶找过她。

等到郑妤走远了,苏阑用一种举世不出的震惊目光转头看着郑臣, 他才慢悠悠地说:“你不用看我, 我妹妹以前真没这么好相处, 她变了很多。”

苏阑没有再问,她当然懂得清白的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有多么重要,尤其郑妤这样的家世,被未婚夫领着圈里那么多有头脸的人物当场拿住奸情,想想就不好受。

更何况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

郑妤性情大变,也在常理之中。

她那会儿还叹了声气,“这都是沈筵造下的孽。”

“你就别往外摘了,那老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其实都怪他也不对,是小妤不管不顾非要纠缠他的,最先犯规的人是她。”郑臣重重刮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切着块牛排,“与其说沈筵这小子冷心狠情,倒不如说高门大院,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待人的地方,你见哪一个好过了?”

“静儿,我知道他待我好,可是沈筵这样的人,不是我能高攀的,”苏阑回过神来,她喝了有大半杯酒,语调凄凄切切,“有些梦做过一次就够了,好不容易醒的,再要睡过去就不礼貌了。”

“所以我们女权倡导者苏总,”林静训伏在池边看着她,“还是决定了要回美国去吗?”

苏阑撩开她散在鬓边的头发,林静训有一张清新脱俗的脸。

打眼看过去她也根本不像是经过这么多事的姑娘,跟个女高中生似的,脸上总带着一股穿制服裙追逐跑过操场时的娇美,引得无数男生去看。

她点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也许换个地方,你也能过另一种生活。”

林静训扑哧一声笑了,“瞧沈叔叔把你惯得呀,真能异想天开,我怎么可能出得了国?林翊然不点头,你别说签证办不下来,连飞机都难上,这些我又不是没试过。”

苏阑忽然想到离开那年,如果她稍微嘴快露了一点风声,是不是也一样会走不了?

想必是的,林翊然能做成的事情,沈筵又岂有办不到的?

那等到明年年底,她还能走得了吗?

“苏阑,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在这天下熔炉之中,人生不见动如参商是常态,不敢谈圆满,你是一清二楚的,林家虽然养大了我,也葬送、摧毁了我的一生,因此,”林静训的声音低下来,池中水汽氤氲,她整个人既澄净又柔和,“走到今天我不恨林翊然,不恨那对夫妇,也不恨我亲妈,上苍如此轻鄙我、愚弄我,我都认了,但还是不死心想求一求它,既然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不能都冲我来,放过我最爱的人,让他这辈子圆满一些,再圆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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