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89)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沈筵现在什么都好说,“行了二哥,改天吧,我一定去。”

“小苏哪日要得了闲,让他带你来家吃饭。”

沈筠来的忙,去的倒也快。

快的苏阑都来不及应他一句好。

回长安街的路上,苏阑都看着窗外不出声,沈筵能读得懂她的沉默,他拉过她的手说:“那些浮名声利,不要就不要了吧,有什么打紧的?”

怎么可能不要紧?他在青年时期十几年扶摇直上地过来,到中年鼎盛反而原地踏步不得拔擢了,怎么会不要紧呢?

苏阑正儿八经地问他,“如果不退婚,你会坐到什么位置上?一定更高吧。”

沈筵仿佛根本不把这些当做一回事,他漫不经心地,“平白的丽嘉,要坐那么高干什么?齁儿累。”

苏阑心下微动,她往沈筵怀里靠了靠,头埋在他颈间,“要不我还是回美国吧?”

沈筵立刻就驳斥道:“胡说,你敢!”

她闷在他怀里吃吃的笑。

比起素日的端方持重,苏阑更爱沈筵这副被她气得跳脚的样子,有一种鲜活的真实感,好叫她知道这个人明明白白地爱着她。

她被偏爱,受珍视,如珠似宝。

苏阑故意抬起头,做副委屈样瞧他,“你好凶啊。”

“你再跟我提出国,”沈筵的气性还没下去,“我马上死你前头。”

苏阑:“......”

老东西也太疯了。

她在西长安街待到了晚上,那实在是一个太温柔的下午,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沈筵兴致极好,意态也放浪,到最后,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从后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他的唇摩挲着她的侧颈,声音轻得像是耳语,“这几年在国外,你想过我没有?”

哪怕是一秒。

苏阑点头,“有啊。”

怎么可能会不想呢?

最开始的两年,她连撑不住瞌睡在图书馆看书睡过去了,梦里都是沈筵笑着把她揉进怀中的样子,有时候竟不愿醒。

“什么时候会想?”

苏阑笑了笑,“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多矛盾的,我想你的时候,全都是些不该想起你的片刻。”

“继续说。”

“比如三年前在卢浮宫,我参观累了随便走进一家餐厅,发现意外的很好吃的时候;去巴伦支海看日出,看着夹缝里的寄居蟹费力搬动了一块小石头,忍不住为它鼓舞的时候。”苏阑描摹着他的掌纹,像读小学的时候开学第一周升旗,她站在台上演讲一样,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地回顾这些年,“游意大利卡普里岛,乘小船划过连岩石都是晶蓝的Grotta Azzurra,感慨自然造物之奇的时候;守在芬兰Kakslauttanen,拿着相机终于捕捉到呈放射状的北极光,惊讶于等离子体现象的时候。”

在国外这五年,她没有因为只身在外而感到孤独,反而是这些细碎又美好的时刻,身边如众星捧月一般热闹的时候,她总会想到沈筵。

然后心里涩涩地一酸,心道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这把嗓子很软,说弹舌的意大利语也好听,沈筵不知归路地听她讲完这一段,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脸,“还有吗?我想听。”

苏阑轻颤着闭上眼,“我记得的就这些了。”

沈筵的指腹在她腰上来回蹭着,郑重道:“等哪一日得了空儿,我再陪着你,把这些地方走一遍。”

她的头枕在他手上,“是我陪你走,你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棺材,别再走丢了。”

沈筵听了,意外地没有生气,反倒笑起来,“老棺材你不也忘不掉吗?”

很快苏阑的手机响了,她手伸到地毯上摸索了半天才捡起来,她奶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都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苏阑:“我马上回去。”

她奶奶:“在你嫁人之前,我们家十点准时打烊,你别太没规矩。”

沈筵轻笑了声,他揉了下鼻梁,“看来我得抓紧去提亲才是。”

到这时候,他们俩才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过了这么久,他还一直沉没在她的身体里。

苏阑急匆匆起身,从散落一地分不出彼此的衣物里捡出她那套来,小跑进浴室洗澡。

等她整理好出来时,沈筵已经穿戴整齐地在门口等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我送你回家。”

苏阑把烟扔掉,“不许你再抽了。”

沈筵捏了捏她的下巴,“事后烟都不许来一根?现在变那么霸道了你。”

苏阑总算面对了一回现实,“人在外头都说了,这是你惯出来的。”

沈筵嗯了一声,“我惯的,我自己受着,我活该。”

苏阑拍了拍他的手背,“将就点儿吧这位先生,您都一把岁数了,除了我谁还搭理你啊?”

沈筵:“......你的礼貌呢?”

看年纪小把她给得意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苏阑租的三室在东四环朝阳公园附近, 到她上班所在的金融大街,不堵车的话也要半个小时,但这已经是权衡财力之下的最优解了。

就这还是在总部有驻外津贴的情况下,否则每个月三万的房租, 也足够苏阑喝上一壶的, 再加上她平时的交际应酬也不算少, 所以每月的窝囊费一到手,很快就会被她花个精光。

可饶是这样,沈筵在开进小区大门时,还是皱了眉,“门户这样大开着, 谁都能进, 这环境怎么能住?”

“我住得挺好的。”苏阑强自辩道, “都住挺久的了。”

当天晚上沈筵心情大好, 还俏皮地说了句俗语,“老家儿说了, 觉得馒头香是没吃过饺子, 觉得站着得劲儿,那是因为你没坐过椅子。”

“呸。”苏阑轻啐了一口,“你才没坐过椅子呢!”

沈筵轻描淡写的, “抽空去鼓楼西大街的四合院里瞧瞧, 看缺什么东西, 一并归置了就找个良辰吉日搬过去。”

苏阑有点想起来了, 上回从袁正安的饭局上出来,他就带她去的那儿。

她低下头, “那是你的房子, 我干嘛搬过去?”

而且住着大十亿的四合院, 到了晚上不噩梦连连才怪。

沈筵敲了下她的手,“你从来记不住我的话,上次就说是你的地方。”

“什么意思啊你?”苏阑装作很痛,抬手要他吹吹,“宝宝好疼,你快呼呼。”

沈筵捧起来吹了一吹,“多大人了你还宝宝?”

“我打成年后,年龄就没有变过,永远是十八。”

沈筵:“......”他谈的不是爷孙恋吧?

“阑阑,棠园的梨树枯死了。”沈筵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世事无路可退的遗憾,“你走后的第三年,我再去看时,已经长不出叶子。”

苏阑挺意外的,“那真可惜了,我照料了那么久,也没见它结次果。”

当年她走的时候是盛夏,本想着既有部队里花匠的精心培育,到秋天便能摘下一筐梨子给朋友们送去,可终究没能等到这一天。

沈筵的目光笼住她,“我托人费心找了好久,才另找到一处院子,里头的梨树长势繁盛,我想你肯定会中意。”

“那院子是给我的?”苏阑指了指自己。

沈筵靠着车身,刮了刮她鼻子,“你喜欢的,我都在心里头替你记着,就等你哪天回来。”

苏阑撇过头,“那我要不回来呢?”

“我还在世呢,你敢不回来?”

她奶奶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苏阑赶紧上前扶了把,“奶奶你怎么还下楼了?”

她没理自己的孙女,却是冲着沈筵笑的,“小沈来了。”

沈筵也笑,“奶奶,最近没来看您,身体都还好吧?”

“你也叫人奶奶不合适吧?”苏阑吃惊地看着他,“叫阿姨都算占你便宜了。”

何丛一眼瞪过来,“把你那张嘴闭上。”

她真是没有一天不担心,自己女儿会折在这嘴里,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能排揎人,明明她先夫也沉默寡言,真想不通这是遗传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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