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88)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苏阑忽然记起来,前几日她们上法源寺进香,大雄宝殿里供奉着华严三圣,林静训拉着她拜的时候,她清楚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求的是李之舟一辈子平安顺遂。

就这么个连上香的时候,都会求佛祖庇佑他人的姑娘,却从没得过他人的庇佑。

据传普贤菩萨曾发十大愿,从礼敬诸佛到普皆回向,誓要“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

可就跪在三世佛前受尽苦难的凡人都没度过去。

而倚靠在窗台边的李之舟,手里夹了支还没点的烟,始终眉目深深地看着她。

到很久以后,久到林静训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再无人提起时,苏阑都不敢说她能准确诠释他眼里的含义。

记得后来有一天,沈筵已和她成婚日久,但苏阑还是很排斥沈瑾之两口子亲亲热热喊她小婶婶,尤其是面对李之舟,她都是能避则避。

沈筵问她为什么老是躲开侄女婿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今时今日病房里的这般情形。

然后蹙着一弯黛眉,头枕在他腿上,掏心掏肺地跟他讲,“老公,因为我知道,他李之舟这辈子,除了林静训谁都不爱,但他再怎么爱,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荣耀虚名、权财钱势、名利地位,他无一不志在必得,只有他心爱的姑娘是可有可无的。”

可你能骂他负心薄幸吗?就连林静训在疗养院里偶尔神智清醒的时候,都还说这一切不能怪他。

苏阑也只能笑言,这是极擅审时度势的李公子为自己的人生,挑的一支上上签。

李之舟他可以做选择,苏阑也可以,她选择不再理这个人。

沈筵笑她幼稚地跟三岁孩子一样,他自笑他的,苏阑改日见了李之舟还是不作声。

她仰着脸,认真地说:“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我们家静训,只能用这法子,来提醒他不要忘了她。”

人人可以忘,唯独他不行。

苏阑提着乌鸡汤走进去,宋临很识相地站起来让她坐,“苏总今儿连班都不上了?”

她把食盒放到床头,“这不刚上完?来看看伤兵。”

李之舟周到的把人都轰走,“行了咱们也闹够了,都该忙什么忙去吧。”

苏阑拿了小碗,把汤给盛出来,“你自己能喝吗?”

“不能,我手抬不起来,”沈筵一脸无赖样儿靠在床头,“你受累喂我一下。”

她笑得古怪,“好的沈先生。”

然后就把一口滚烫的鸡汤全塞进了他口里。

“嚯!这汤真够烫嘴的,”沈筵被烫得鼻子眼睛都拧在了一处,“谋杀亲夫啊,阑阑。”

苏阑在旁看热闹看得开心,“我的汤可不那么好喝的呢。”

史秘书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跟了沈筵三年,见过他站在主席台上高屋建瓴的,提出对集团规划建设性意见时的凭海临风,见过他训斥底下人不作为的冷峻,也见过他忙到深夜守着办公室当家的操劳样。

却从没有看过,他像此刻一样,笑得犹如少年。

史秘书说:“出院手续办好了,董事长,还是要随时复诊。”

苏阑接过出院小结,“以后我会提醒他的。”

大约是期待得太久了,沈筵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跟当年在南京一样,她也是自顾地突然就告诉他——“我真的好爱你”。

像下指示一样,她根本都懒得去挑时间地点,想到了要说就说,让人有种被命运砸中的惊喜。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史秘书颇有眼色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沈筵长时间看着坐在床边, 往洗漱包里捡着物件的苏阑,她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渐渐半边脸都开始有些烫。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苏阑把剃须刀一甩, “你看好了没有?”

他伸出手, 细心地替她将腻在颈间的一绺头发拿开, 喉结动了又动,像是用了很大的气力在说话,可开口又是极轻极柔的语气,“这五年多,闹得够了吧阑阑?消气了吗?”

“谁闹了?”苏阑不自在地别过头, “你怎么总不明白, 我那是和你分手。”

沈筵摇了摇头, “哪有分手这种事?你不过是去了国外念书, 我自然等你回来。”

苏阑没有再说话,沈筵这人看似随和, 其实比谁都要固执。

他认准了的事, 凭你是谁也别想推翻他的定义,尤其在他们曾经决裂这件事上,他总不肯面对。

五年前沈筵就没同意过分手, 五年后依然认为她在赌意气。

她也不想同和他争执这些, “好, 我回来了, 再不走了。”

“嗯,要走我也不让的, 除非你把我药死。”

像是满意于她的妥协, 沈筵脸上带着笑, 口无遮拦的说出一句。

苏阑抬眼瞪他,“就五年前给你掺了片安眠药,怎么总不忘啊?还不是你霸道不让我出园子。”

沈筵有点子要清銥嬅算她的意思了,“那你也出得太远了点儿,一竿子给支到英格兰去了。”

“是要在这儿开我批.斗会吗?您老还有什么想质问的?”苏阑干脆搬了张椅子,直愣愣地坐到他面前,“就算计你那么一次,就这样放不下吗你?”

沈筵一只手把她抱起来,“被你算计,我还能说什么吗?只有大哭。”

他会哭?

沈筵这样的人,知道哭要先动脸上哪根神经吗他?他连动了大气,都只是清清淡淡的抿着唇看向你,苏阑才不相信。

苏阑想了想,“那我真错过一出好戏了,要不这样吧,改天我再藏起来一遍,叫你干着急。”

“敢!把你腿打断。”沈筵说的很严肃。

苏阑一听就乐了,“你这么怕我走啊?”

沈筵把额头凑过去抵着她的,“我不想再过五年那样的日子。”

像被羁押在暗无天日又深不见底的牢房里,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出去,反而越来越黑仄,有那么一阵儿他苟延残喘得连吸气都费劲。

去医院检查,周教授翻着一叠子体检报告,说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木木然坐在诊室里,心说,有的,有大事情。

到那个时候他才肯悲哀地承认,当初在苏阑身上每每沉溺时,那一套心理建设有多自欺欺人。

他甚至告诉自己,这不能叫被女人束缚,因为这世上,还没有女人能左右他。

但事实是,他远不如自己想象的恣肆,他根本就玩不起,他在乎这个绝情的小姑娘,在乎得要命。

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去到了一个完全处于他滔天权势范围之外的地方,算是他想够也够不着,老天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赏了他两个响亮的巴掌。

一个抽他不识时务,一个抽他骄纵轻狂。

苏阑在他唇上轻啄了下,“日后我们,生死一处。”

沈筵紧拥着她喃喃道:“好心肝...好心肝...”

沈筠站在门口咳了一声,“老三,你也注意点儿影响。”

苏阑红着脸,手脚并用地从沈筵身上下来,她局促不安地整理了下裙摆,然后礼貌道,“沈部长您好。”

沈筵拉过她的手,“人不当部长了,改称副主席吧。”

“不如直接叫二哥。”沈筠打趣道,“小苏学成归国了啊?”

苏阑点头,“是,二哥。”

她半分扭捏的样子都没有。

沈筵且惊且喜地去看她,“你进入角色那么快的?”

惹得沈筠高声笑起来,“这小苏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落落大方的,一点不掩饰做作。”

沈筠指了指他的腿,“你的伤没事吧?爸爸昨晚听说了后,在那儿怨天怨地的,非要我来瞧瞧。”

“一点小伤,没大碍了。”沈筵道。

“既然都没有大碍了,有时间也去瞧瞧爸爸,耍什么小孩脾气?越大越不成个样子了,”沈筠这才点明来意,他也不想瞒着苏阑,“如今你的婚事爸爸也让步了,还有什么不心足的?总归前程出路是你自个儿的,要不要全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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