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问题学校后(43)

作者:江亭 阅读记录

“没必要,你很美。”周拂晓衷心觉得她是世界上仅次于妹妹周晚照的美女。

翁铃子皱着鼻子的样子很可爱:“说好了,你要过来给我当花童呀。”

二十几岁的花童周拂晓心有彷徨:“你确定不找个亲戚家的小孩?”

“算了,本来就不熟稔,万一要是个熊孩子,我可不想破坏自己的婚礼。”

“我完成任务没问题,只要你不怕我站在那儿坏了气氛。”

“你这么俊,站在那儿多好看。”翁铃子提起婚礼就伤脑筋:“我没请很多人,本来家里想大办的,你不知道现在一桌酒席多贵,我算了一下就放弃了,请几个亲戚朋友吃个家常饭就好。”

周拂晓和聂韬成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微笑带过。

“算了,不说我了,继续说这个刘占峰,”翁铃子发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我看他3月份创立新培英的资本只有10万?现在开一间公司这么点钱就够了吗?结个婚可比这贵多了。”

检察官聂韬成解释了法律问题:“新《公司法》实施之后,取消了多条公司注册门槛的规定,原来注册一间股份有限公司最少要500万,现在没有这一条了。你只有1块钱也能开公司。”

“但是他打算用10万块运营一间学校?这不现实吧?”

“实际资金到底有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注册资金只是写在明面上的罢了。”

“而且我发现,这个刘占峰的其他公司经营情况也并不好。”翁铃子指着中间的一份文件说:“聂哥你看,这是去年他的投资公司的财务报表,前面几行,没有一栏是正数,都是负数,那就是说,他的公司是在亏损的,对吧?他的那间通信公司利润也非常薄。”

聂韬成刚刚没有注意到财务报表:“我看看。”

翁铃子把报表递给他:“他要开一间新公司,肯定是手里有多余的钱才能开吧?但是他现有的公司根本赚不到钱啊,更别说新建培英。”

周拂晓说:“公司亏钱,不代表他自己没有钱,我以前那个厂的老板拖欠员工工资,自己还能开宝马呢。”

翁铃子的重点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他为什么要卖课、搞问题学校敛财了。找一家现成的学校,场地、课程设计、运营模式都是成熟的,成本不需要太高,直接就可以收取家长高昂的学费,赚了钱还可以拿来弥补其他公司亏损的账目。”

聂韬成把财务报表看完了,总结道:“我们现在梳理一下掌握的情况:第一,刘占峰和郭庆利、王家没有关系,他只是送过他的孩子去培英;第二,他很认可培英的教育方式;第三,刘占峰本人是个失败的商人,名下企业大多亏损;第四,他没有教育行业经历,今年突然转行,但本人热衷教育,亲自授课,课程内容也是自己设计过的。第五,他有敛财嫌疑。”

周拂晓嗤笑:“你们没看到,那天那个小厅里坐了多少家长,起码有上百号。那还只是一期宣讲课,他们说,这种课已经开了好几期了。”

“而且他自己就是家长,他更明白家长的心理和弱点。”翁铃子说。

聂韬成的担忧很具体:“但我们很难拿他怎么办。目前在明面上,他没有违法的操作——他开了一家手续算是齐全的公司,讲点课,卖点课,也没有强买强卖,最多从道德上谴责一下。”

周拂晓做了个深呼吸:“这就是他这么猖狂的原因。他知道很难追究他的责任,包括所有家长都知道,没人会追究他们。”

这也是聂韬成作为法律工作者的痛惜:“相比于直接的加害者学校,和直接的受害者学生,家长在整个环节里是相对隐形的。”

“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个现状。”

“这是社会文化形成的,很难……”

“从现在开始,要去追究他们的责任,要把他们施加在孩子身上的痛苦讨回来。哪怕只是很小的惩罚和代价,也要让他们偿还。否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家长变成刘占峰,从送孩子去学校,到自己身体力行虐待孩子,再到宣扬和发展问题学校。”

这涉及到的问题是一只巨大的、逐渐脱离地面的大象。所有人都意识到它的存在,但是没有人敢去碰它。它本身就像一个禁忌,一个只可意会的名字,一个古老而腐朽的迷信传说。

连聂韬成都把握不好适不适合去触碰:“你确定吗?”

周拂晓知道他在忧虑什么:“我不想陷入一个怪圈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韬成耐心地听他解释:“嗯哼?”

“郭庆利、王亚存、刘占峰……他们这些人我其实不在乎。他们也不值得在乎。他们就像是……像是走在马路上可以看到的疯疯癫癫的衣着怪异的流浪汉,有的会恶心你,给你找点小麻烦或者攻击你,但是你见到他们会避开,躲得远远的,也不会把他们真的放在心上。他们是局外人,带来的伤害远远没有自己人带来的那么大,那么深远。”

“最大的加害者,永远都是家人。”

“这是一个怪圈。郭庆利、王亚存、刘占峰……之后还不知道有谁。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往复地进行同样的追逐游戏,会让人忘记事情的本质——这个怪圈本身,它的存在才最可怕。”

“如果有可能,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追究你的父母的责任、谢颐父亲的责任、那么多孩子的父母的责任,我也愿意。但这个责任真的太难界定了。何况,我们的社会文化里,父母和孩子的权力地位过于悬殊,父母权力过大,承担的责任却不足够制衡他们掌握的权力。这种社会文化持续了上千年,要改变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并不是要改变这种权力关系,我知道很难改变。我只是想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

“具体这个‘代价’指的是?”

“如果法律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那就用社会舆论。”

这倒是像聂韬成认识的周拂晓会说出来的话。他同时希望周拂晓意识到这话是很危险的。

周拂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部分父母永远不会认错,我也不想让他们认错、道歉。”他抬着头的样子显得有点傲慢:“我只想让他们痛苦。痛苦是真实的,那种日复一日的煎熬、绝望和悔恨是不能代偿的,他们体会过切肤之痛,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曾经多么痛苦。”

聂韬成明白他的意思了,周拂晓想要的是反抗。作为权力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反抗。哪怕反抗的结果是虚无的,但是反抗本身就有意义。

“我不是要他们的命,或者剥夺他们的财产、自由和生活,我只是想要他们吃一点苦。”周拂晓用食指和拇指夹出一个窄小的空间,他露出残酷的微笑——

“就一点,不多,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第30章 追梦之旅

刘占峰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作息。

他一般凌晨三、四点才睡,然后上午十一点之后起床。晚上的时间他用来看书、备课,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地扑在他的新事业上。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兴奋、热血沸腾,就像看到公司前台换了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接待姑娘一样兴奋。

妻子很早就和他离婚了,自从他把儿子送去问题学校之后,妻子就不断和他吵架,最终她忍无可忍地提出了离婚申请。当他看到那张申请表的时候,感到的是一阵羞耻和失望,他并不责怪妻子,只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他早就应该知道这个女人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是一个对他来说本该个毫无关系的人,而他竟然等到她递上申请书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这件事。

在去民政局的那天,妻子很平静,唯一说的话是她会尽全力争取儿子的抚养权。当“争取”两个字从她的嘴唇里吐出来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扇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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