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91)

作者:飞天花卷 阅读记录

(btw我很喜欢梁倾和瑶妹儿这段对话

第59章 可怖

以往逢过年, 周家年二十八便早已热闹非凡,但凡沾点亲带点故的都要来走动。

今年年关就在眼前,周启泓却忽地倒下, 虽经手术已无生命危险, 但人还没醒,因他七十已过,有一些老年人常见的基础病, 因此危险期须得密切观察。

周家这个年是指定热闹不起来了。

周启泓原有四个兄弟姐妹,后胞兄周启棠早逝, 剩下同父异母的一兄一弟一妹 —— 周启辉, 周启华, 周美琴。

这位小姑周美琴在周家自小是众星拱月,虽已年近六十,还是小姑娘气性。且她虽其他事事顺心,唯独丈夫去世得早, 她不知为何没有再嫁。

因此周启泓一向对她最是关爱。

如今周启泓突然倒下, 比起那两位哥哥, 她的伤心便也真诚几分。

刚送到医院那天, 她先是与卢珍哭成一团,后又在走廊上不肯走,拉着周绪涟絮絮叨叨,擒着手帕不住抹泪,从周启泓的少年小事数到汪氏去世。

周绪涟几次打断无果, 头疼不已。

周岭泉在一旁倒看了场热闹。

医院里有高级护工, 家属也无从插手, 刚开始两天大家还殷勤地在床前守着, 如今临到年关, 年还是得过,各自还有人情要走,这儿倒是冷清下来。

唯周岭泉老老实实,每日结束了公司里的事,便往这边跑,偶尔还卷起袖子,亲自为周启泓擦面。

十成的孝子模样,倒叫旁人挑不出错来。

他来得多,周绪涟便来得极少。彼此不碰面,落个两厢清净。

他们兄弟本就卷入上一代恩怨,如今周启泓又将周岭泉保进董事会,这一举动,外人看他们亲生父子兄弟倒是名正言顺,知情人却都知道,此举是抱着制衡周绪涟的目的。说得更难听些,便是防着周绪涟胳膊肘拐向汪家的。

周绪涟向来最厌恶周岭泉这幅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模样。如今公司里会议或公众活动都要与这位弟弟照面,他算是被怼到了跟前恶心。自然不愿多见。

周岭泉正在吸烟区吸烟,见那护工中的一个熟面孔慌慌忙忙地跑来寻他。他碾灭了烟,匆匆跟他同去。

是周启泓醒了。

他不过病倒了几日,精气神却散了,再无那种老成持重的从容。纵使平日保养再精细,这样一看,也是诸多破绽。

他是新宏邦的领军人物,商场上明枪暗战,他一辈子都争到了上游,却还是败给了时间。

他说不出话,左半边身子也动不了了,却能小幅地转动头与右手。

周岭泉便关切地探过去,问他是要水么,还是饿了,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他都摇头。

周岭泉顿了顿,想起什么,又问他:“需不需要我打电话给刘律师?”

周启泓点点头。

过了小二十分钟,司机便接了刘律师及其助理来。他是周启泓的遗嘱律师,看来这几日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周岭泉不便在场,退到病房外去等。

约莫也才二十几分钟,走廊那头风风火火又来了一行人,是周启辉及其长子到了。

他心中一哂,想着,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

这位周启辉本是长子,无奈他是二房所出,二房太太并无什么家世背景,嫁入周家前,本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后老太太病重,为给老人冲喜,才收作二房。

据说少年时代他还有与周启泓处处争一争的气性,尤其长兄周启棠英年早逝,他更觉得自己还有些胜算。

不过大房本就背景深厚,后又为周启泓寻了汪氏加持,这样一来,他自知徒劳,也就消了这些打算,早早跟周启泓站了队,忠心耿耿,在公司里也得了几十年风光。

当然,除去出身,另有一件事情是他不愿旁人多提的,便是他的发妻。

—— 据说周父年轻时有一阵为生意缘故,须经常自上海与港城两头往返。那时仍是军/阀割据的混乱时期,有一次他们行至半途,火车被泥石流截停,改走陆路,在上饶往衢州的途中遭了劫,眼看就要丢了性命,后在山中幸遇一个药农仗义相助。

这药农颇有些绿林草莽的气性,虽家中一贫如洗,仍为他们煮粥添衣。

周父自然感激,并留下大名,许诺日后若有机遇,必当涌泉相报。

他回港之后这事便成了一桩谈资。

可没想到,十多年后,那药农的妻子却牵着个十六七的女孩儿找上门来。说那药农病故,母女无依,她又得了痨病,不久于世,请周父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为这女孩儿寻条路。

这事也算猎奇,一时又一次成了他们那些老爷太太们的话题焦点。

周父‘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的海口已夸出去了十来年,如今家眷找上门来,人人都瞪大眼睛看他要如何处理这救命恩人的遗孤。

周父无处搪塞,见这长子能力平平,于婚配之事上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 高的看不起他母亲出身,低的他又瞧不上 —— 见这女孩儿生得清秀性格乖巧,便作主把她塞给了周启辉。

敲锣打鼓。自此,全了周家脸面。

传闻婚后,周启辉处处冷落这位原配,她一气之下,生下长子后便回了衢州老家长住。两人也只有个夫妻的虚名。

更耸人听闻的版本是,这位原配因实在过得忍气吞声,后干脆与周家的马夫私奔了。周启辉这顶绿帽,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周岭泉从未见过这位原配太太。

事实上,在周启泓还未推他入董事会前,他与周启辉的交集亦十分有限。他是那种最爱讲“正统”的人,不曾正眼瞧过他,当初周启泓要将他记到汪氏名下他是头一个反对的。

此后几年但凡子侄们都在的场合,他也将他当空气,很少正眼瞧他。

如今不同了。他虽是只是狐假虎威的一枚棋子,周启辉也总算肯正眼瞧他。

“刘律师来了,在里头?”

“是。”周岭泉倒是毕恭毕敬的,又说:“许久没见Jason(周启辉长子)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听Emily说马上就要生了。”

Jason是周启辉唯一的孩子,块头大,性格却面极了,从小没有主见,不出众,但他于婚恋方面倒是最老实的,早早结了婚,如今第三个孩子即将落地。

周启泓当初没点头让Jason进新宏邦,大概是极不看好他,不愿养闲人。周启辉便又求爹爹告奶奶地给他在民政/署里谋了个公职。

不过听说这几年他有所晋升,人也眼见着开朗一些。

“是,一周后预产期。”Jason笑着答。

周启辉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对话丧失耐心,又问,“不是说现在还说不了话,这样也能... 立遗嘱么。”

“医生说他只是说不得,听得全,听得懂,刘律师说只要有医院证明,没有问题。”

“你爸爸也是,不是之前已经立过一份了么。人刚醒,不好好休息,又把律师叫来做什么。”

他这话,表面关切,却是想套套他的话。周启泓这人多疑,虽早早立了遗嘱,但谁也没有透露,且随着公司内部周汪两派嫌隙渐多,他请了刘律师密谈的次数变也愈多起来。

周岭泉不答,看他一眼,眼里似有嘲讽之意。

周启辉意识到自己偏了题,Jason急忙关切道:“二叔什么时候醒的?医生怎么说?何时能下床呢?Emily(Jason太太)还在念叨,希望二叔早点好,到时候要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看,等着他定个名字呢。”

周岭泉只觉得Jason与他从前印象里有所不同。

不及细想,殷勤地请他二人坐,又问他要不要差人给他定晚餐。

周启辉一向知道周岭泉嘴风紧,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也不再追问。

大概再等了十来分钟,门开了,刘律师带着助理走出来。

周启辉领着Jason迎上去寒暄,又说早在医院附近的酒楼安排了便饭,要请他二人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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