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她入婚(15)

所以他大二那年,见到闯入创业基地的洛诗,第一眼就确信他们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这种感觉,又在她为了替她被项目组长排挤的好朋友撑腰,直接甩出支票本要赞助他们的项目时,达到了巅峰。

“你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吧?听说你们项目缺钱,缺多少,我来赞助。”

基地里尘土飞扬,她说这话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追光灯似的打在她身上,而洛诗没有丝毫怯场,态度也并不倨傲,只是踱步走到她那位不善言辞的室友身旁,环顾四周道:

“只有一个前提,女孩子不可以去陪所谓的投资人喝酒。”

那时的傅予深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昂贵的一切。

似乎,都应该用来陪衬她。

回忆被现实收束,傅予深回过神来,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问:

“今天几号了?”

傅幼棠:“十号啦。”

傅予深颔首。

三月十二号,那个日子就快要到了。

-

慈善画展举办得很顺利。

拜傅予深的地位所赐,光顾画展的客人全都是京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为了多跟他搭上几句话,买画毫不手软。

艺术品被当成某些人际活动的中间等价物并不少见,只不过落在一个八岁小姑娘身上,洛诗难免觉得厌烦。

“洛诗姐姐。”

临散场时,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傅幼棠冲洛诗扬起一个笑脸。

“我可以跟你交换联系方式吗?以后我有什么画画上的问题,就可以在手机上问你了。”

洛诗微笑:“当然可以。”

“那——”小姑娘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如果我拜托姐姐你来我家指点我画画,也可以吗?”

差点就顺口应下的洛诗,看到了在门边立着的男人。

“……画画的话,你也可以来我在画廊的画室找我呀。”洛诗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当然,前提是你哥哥不介意的话。”

傅幼棠捂着嘴偷笑,她踮了踮脚,示意洛诗凑过来些:

“我哥哥才不会介意呢,今天我跟姐姐你说的那些话,还是我哥哥……”

“傅幼棠。”

身后响起冷冷的警告声。

小姑娘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缩脖子,连忙后退几步,朝洛诗挥手匆匆告别。

直到傅家兄妹的车驶入车流,洛诗脑子里忽然蹦出了傅幼棠刚见她时的那句“当我的嫂嫂”。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天色渐暗,伫立于繁华街道的画廊门外车流如织。

洛诗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一旁绿化带里的西府海棠悄然绽开了今春的第一朵花。

春日将至。

洛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给经常光顾的花店店主发去一条消息。

rose:[后天能帮我准备一束白玫瑰吗]

rose:[对,是我母亲的忌日]

翌日,天刚蒙蒙亮,洛诗带着白玫瑰独自去给母亲扫墓。

公墓的位置是洛诗亲自选的,要沿着长长的楼梯走到最顶端,那里风景最好,母亲舒梦芳生前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要去爬山,却因身体状况未能如愿。

舒女士刚离世的那几年,洛诗其实根本不敢来扫墓,也就是被洛卫东赶出家门之后,她才似乎被逼无奈地长大了一些。

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在舒梦芳的墓前跟她说说话。

“……妈妈,我又见到傅予深了。”

洛诗拨弄着玫瑰上的尖刺,指尖稍一用力,刺陷入指腹,她却目光涣散,沉浸在没有回应的对话中。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他,夸他人有才华,性格不卑不亢,还叫我不要嫌弃他家境不够好,今后肯定会和我爸一样事业有成……您的眼光果然没错,他现在果然飞黄腾达,甚至,比我爸还要成功。”

空旷的墓地寂静得只有几只飞鸟掠过。

初春和煦的风拂过绿草茵茵,在墓碑前抱膝而坐的洛诗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语调里有种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天真轻快。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替我们想以后要在什么地方结婚,婚礼上要穿哪个牌子的婚纱……”

说到一半,洛诗的眸光又染上几分落寞。

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妈妈不会再回来,她也不可能和傅予深结婚。

但尽管如此,她也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软弱,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将攒了一年的心里话说完后,洛诗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起身和黑白照片里的妈妈告别,约定好等明年春暖时再来见她。

转过身,洛诗却在长阶上看到了另一个携花而来的身影。

“……你来这里干什么?”

洛诗只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整理好表情,蹙眉紧盯着朝她走来的洛卫东。

几年没见,眼前的洛卫东比记忆中的那个父亲老了一些。

脸仍然是颇显年轻的,在同龄人中,大约也算是个英俊的老头,否则年轻时也不会一穷二白地骗走了舒女士的芳心。

“你母亲的忌日,我就不能来扫墓吗?”

洛卫东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想强撑一个冷漠的表情,打量洛诗的目光却又格外复杂。

洛诗冷然笑了笑:“当然不能,那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现在舔着脸来扫墓又算怎么回事?”

“洛诗!”

洛卫东提高了声音,眼中有隐忍的怒意。

“是你妈背叛我在先,让我给她养外面男人的女儿养了二十多年!我骂再难听的话都是应该的,现在来给她扫墓,那是我大度!”

心脏好像被人用钝刀一片一片的凌迟。

洛诗血色褪尽,却强自淡定地反唇相讥:

“洛叔叔,那看来你也有先见之明,七年前才知道我不是你女儿,到今年,你的两个龙凤胎孩子就有十岁大,未卜先知,真了不起。”

洛卫东先是被她那声“洛叔叔”哽住,又听了她后面的讥讽之语,立刻火冒三丈。

“你这孩子就是个白眼狼!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和你妈一样……”

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插入了父女二人的争执。

穿着风衣长靴的女人牵着两个十岁大的龙凤胎姐弟拾级而上,她看了看气得面红耳赤的洛卫东,上前安抚道:

“怎么吵起来了?卫东,别和孩子生气啊,孩子是无辜的。”

又同洛诗微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阿诗,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别往心里去,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

龙凤胎里的姐姐怯怯地看着洛诗,叫姐姐的口型张了张,声音小得淹没在她弟弟的大喊大叫中。

“妈妈!妈妈!我们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啊,说好的下午要去游乐园,这都几点了!”

他的眼神警惕地盯着洛诗,转头又抱住洛卫东的胳膊。

“爸爸,我们说好了的,你不会不和我们去了吧?”

“不是说好了让妈妈带你和妹妹去吗?”

洛卫东的话里还有余怒,但和刚才跟洛诗说话时的暴怒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不!就要爸爸一起去,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去……”

“小琮,没看见爸爸在和大姐姐说话吗,你安静点。”

“爸爸要陪我去游乐园!爸爸要陪我去游乐园!”

女人被小男孩的耍混激怒,责骂了几句,小男孩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洛卫东见此情景,也忘了他来的目的,将手里的花束随手放在地上,替小男孩挡住他母亲的斥责。

一家四口吵吵闹闹,洛诗站在一旁,是无人在意的局外人。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一阵震动,洛诗木然许久才动了动手指,发现是傅幼棠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但接通电话后,对面响起的却是傅予深的声音:

“我记得今天是你母亲的记忆,伯母生前对我很照顾,你在画廊等我,带会我接你过去一起给她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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