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19)

我平时是个很好讲话的人。

可如果对方不是那么友善,那我的耐心也很有限的。

“嗯?”宋佳咪的重点显然和我不同,“你的意思是现在他很重要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只好解释得更明白一点,“我只是觉得他人不坏。而且,如果我们小时候真的是朋友,我把他忘了,他对我冷淡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是我不占理。”

“我就喜欢你讲道理的样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呃,其实还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陈引说完那句话就出门遛狗了,没给我摆任何态度,小黑虎视眈眈,我也不敢跟上去。

后来花姨回家,让我替她跑个腿,把家里的竹筐送还给张爷爷。

回来的路上不免又想到这事。

没留神撞到一个人,他手中拎着的红桶重重晃动,水一下荡出,一尾鲤鱼也跟着蹦了出来,弹起的水珠贱了我一身。

鱼在地上啪啪乱跳,我一边道歉一边想蹲下捡,对方却比我更快,略一弯腰轻松抓住鱼丢回桶里,“没关系。”

我这才发现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刚才撞到时一眼晃过,囫囵看到个穿宽松灰色背心,拿着鱼竿的人,还以为是岁数比较大的钓鱼爱好者。

“你有点面生啊。”他看着我说。

这附近大概只有几百户人家,谁是生面孔一目了然。这几天我不知自我介绍了几次,不等他问便主动说了。

“花姨?陈引他奶奶?”男生放下鱼桶,扶了扶帽子,笑出一口白牙,“巧啊,我一会儿要上你们家去呢。”

我下意识问,“不是外婆吗?”

男生愣了下,随即改口,“啊啊对,他外婆。”

晚点他过来送鱼的时候,陈引跟花姨都在。我知道了他叫李思尧,是陈引打小认识的朋友,这次也是回来过暑假。

“小尧,我出去打麻将了,你们三个在这里玩哈,玩晚一点。堂前有扑克。”花姨果真是十足的棋牌爱好者。

“去哪儿啊?”陈引在这时抬眼,手里抓着一只魔方随意搭垂在桌面,样子吊儿郎当的。

“老张家。”

“别抽烟啊,一会儿我来看。”

“臭小子!到底谁是长辈。”花姨气呼呼地走了。

“不是,陈引你挺拽啊,完全就一家之主的架势嘛。你爸知道你这么管你外婆么,”李思尧搭在桌沿,语气钦佩,“我可不敢跟我奶奶这么说话。你外婆都有点怕你了。”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陈引已经拼完魔方的六面,随手放桌上,语气有几分烦躁又很无奈,“我怕她好么,昨天又在张爷爷家抽烟,还挺聪明知道把气味遮了回来。不知道在骗谁。”

“你狗鼻子啊,气味遮了都能闻出来。”

“她身上一股香水味。平时哪会喷那个,她连香水都没有。”

“牛-逼,以后可以叫你大侦探福尔摩引了——哎,斗地主么?”

他问陈引。

陈引下一秒看向我,“你呢?”

从傍晚那番谈话之后,我一直摸不清陈引对我的态度,还一度忐忑会不会溜个狗的工夫他又换一副脾气。

目前看来是没有。

于是我也很给面子,“打。”

李思尧别出心裁地裁了白纸长条,用作输家的惩罚。结果大半都贴在了他脸上,也算有始有终。

我跟陈引战绩差不多,一人脸上贴了两三张。

“行了,我去看看我外婆,”陈引把额头上的纸条揭下来丢桌上,跟李思尧说,“你再坐会儿?”

“好,我俩再补几盘十点半。”

还来?

我默默佩服他对打牌的热爱。

补了几把,各有输赢,不知怎么聊了起来。

李思尧身上有一种神奇的特质,即使只认识几小时,他聊起天来也像是故友重逢,话题展开得那叫一个丰富。

“你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吧,也是刚高考完?”

我点点头。

“高中哪里的?”

“南平。你们呢?”

“我在外地。陈引是一中的。他是他们学校的学霸,特别有名,”他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外,笑了下,“看着不像是吧?”

确实跟我印象中的学霸,比如孟时川,不太一样。

“但他还真是,特别牛-逼的那种,市一中本来就不好进,他进去以后,高一,没分科之前大概也就年级前十吧。分科后就老考第一了。加上长得帅,最离谱的时候,好多外校女生花钱买他企鹅号。”

也就,年级前十。

我心梗了一下。

看不出来,这是个穿松垮白T,运动短裤,发型潦草,时不时拽了吧唧还冷着张脸的,学霸。

“哦,我还没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出神间,李思尧忽然问,“他以前没说过有你这么个朋友啊。”

“我们不太熟的。我也就四五岁那会儿在他家生活过半年左右。”顿了顿,忽然灵光一现,“你对我有印象吗?”

李思尧看了我一会儿,摇头,“没有。也有可能忘了,怎么了?”

“没什么,陈引说我们小时候认识,但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很正常吧,四五岁的事儿。”

是啊。我认同得不能再认同。

大概全天下也只有陈引这么小心眼了吧,认不出他,还给我脸色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晃过一道手电光。近了,是陈引,身后还跟着小胖。

“哟,小胖,你也来了?”李思尧抬手打招呼。

小胖吃着红薯干,歪头看我们桌上,“花婆婆说家里人多很热闹,让我过来一起玩。你们在打牌吗?”

“是啊,你会吗?会的话我们打双扣啊!”李思尧脸上还贴着白色纸条,随说话的气流扑簌乱动,像奇谭里的妖怪。

我忍俊不禁,陈引却瞥我一眼,也挺好笑的样子,“半斤八两,你好意思笑他。”

“……”

你不怼我一下不舒服是吧。

我忍了忍,把脸上纸条揭了。

**

认识李思尧以后,我的日子终于不那么无聊了。隔天,我们三个加小胖,一道去钓鱼。

我一次都没钓过鱼,好在有李思尧这个熟手。跟着他挂饵,甩竿,换饵,好歹有模有样了。

陈引则抄着手,在一旁看小胖。

小胖人小,甩竿软绵绵的还没什么准头,经常勾进岸边的草地里,要不就是挂底。陈引收拾了不知几回烂摊子,他没发火,小胖倒是崩溃地嚎起来,“呜呜呜,陈引哥,我不钓了呜呜呜!你看钩子都钓没了!”

太阳晒着,陈引懒洋洋的,拿了个新的钩子帮他换,语气很淡定,“怎么没了,这不是还有吗?”

“那鱼一直不来啊!”小胖继续跳脚。

“性命攸关呢,它当然得小心点。你当娱乐,对它可是大事。”陈引说着,把鱼竿递给小胖,“行了,钓吧,再说话鱼都跑了。”

小胖扁个嘴,看着那竿,像在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最终大概是让陈引轻描淡写的态度影响,还是接过了竿子,又甩了出去。

没想到初见时冷着脸的债主,对小孩儿还挺有耐心的。

仔细想想,除了对我,他好像没对其他人甩过脸色。

我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不会真欠过他一笔大债吧?

走神的片刻,手中鱼竿忽然往下一沉,随即剧烈抖动起来。我始料未及,整个人被往前一拉,知道这是鱼来了,踉跄几步站稳,使劲往回拽。

也不知是多大一条鱼,反正我是没能拽动,手忙脚乱地使不上更多力气,反而被它拉得离岸越来越近。

湖中水花四溅。

李思尧正想扔了竿子来帮忙,陈引却已拿过我的鱼竿,用力一提——一尾青灰色的鱼就这样活蹦乱跳地被甩上了草丛边。

大概两斤多的一条鲫鱼。我非常有成就感,拿回花姨家,强调了三遍:这是我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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