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20)

花姨今天难得没打麻将,用灶膛煨了一筐小土豆,给我们几个吃,“真的?小夏厉害哦!”

“是啊,您可得好好吃,”陈引靠着灶台,手里剥着一颗土豆,吊儿郎当接了句,“为了它,江怀夏差点让鱼钓走。”

“噗。”李思尧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

我心如止水。都不想和陈引一般见识了。

**

来到江源镇的第十个夜晚,停电了。

下午广播就发过通知,所以大家也不是很慌乱,点上蜡烛,该干嘛干嘛。

入夜,气温还没完全降下来。

窗外是无暇月光,连绵远山只剩黑漆漆的影子。

今晚没风,房间里有些闷闷的,我打了几把单机贪吃蛇,热得有些受不住,起身到窗边散热。

月光轻柔下落。一张竹制折叠椅,大剌剌摊开在小院中间,陈引仰躺在上面,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像在看星空。

小黑安逸地趴在他脚边乘凉。

也许是听到我开窗的动静,他侧头看上来,“睡不着?”

“嗯,太热了。”我点点头,“要什么时候来电?”

“明天早上吧。院子凉快些,要不要下来?”

我扶着窗檐,有些意外。他居然会主动邀请我。

等我下去的时候,小黑已经被拴住了。陈引给我拿了条板凳,没靠背的那种,然后自己继续大爷似的躺着。

院子里夜风凉爽,点了两盘蚊香,好在空间大,不算很呛人。

“花姨呢?”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到我伯母家去了。”

“你家人感情很好呀。”我有感而发。

他大概心不在焉,“嗯?”了声。

“就是,你外婆和你爸、你伯母关系不是都很好吗。一般没血缘关系好像很难这么融洽。”拿我家来说,我妈对我爸那边的亲戚就客客气气的,平时一般不往来。

“我外婆是我爸的妈,亲妈,”陈引从躺椅上坐起来,拿了把扇子丢给我,“我爸是入赘的。”

啊。

这样。

我就说为什么陈引老爸会管外婆抽烟的事,还有李思尧那天的口误。

“我听李思尧说,你是一中的?那离我家很近诶。”我这样说,原本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夏天停电的夜晚,两个人就这么光坐着也尴尬。

没想到陈引睨我一眼,语气还有点端着,“所以?”

“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好歹大家也认识了,我都加了李思尧的企鹅。”我试探着问。

“李思尧没跟你说?”

“什么?”

“我企鹅号要花钱买的。”

你还挺能摆谱。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礼貌问,“多少?”

陈引没说话,撑着扶手稍微往上躺了点,但整个人姿态还是很懒散,目光从上到下将我打量,“多少也不卖,你没诚意。”

我想起了他不久前的那句话——“你好歹有诚意一点,怎么认识的也要我告诉你?”

现在说我没诚意,应该是指我还没有想起怎么认识他的这件事吧。

怪不得时不时还要小怼我一下。

突然发现他这个人还蛮好懂的。

“我很努力了啊,可是那时候才四五岁,记性真的不大好。要不你给个提示?”

他撑着额头,看我一眼,眼神就写着拒绝。

我叹气,只好改口,“那你再给我点时间吧。不过我今天去逛饰品店,看到个东西蛮适合你的。”

乡镇里的饰品店,审美不算好。但这只木雕钥匙扣还可以,黑色的狗,身形劲瘦,有点像古埃及神话里的阿努比斯神。

“什么?”陈引八风不动,漫不经意地看了眼,“狗?”

好像非常看不上。

“你不是喜欢小黑吗,我觉得它跟小黑有点像。”我解释。

另一个原因没说。

我觉得这条狗很好地契合了陈引给我的第一印象。

清瘦,拽酷,有点高冷,脾气又很狗的一个人。

“哪里像了。”陈引用手指把它从我的掌心里勾走,拎到眼前瞄了眼,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不过,我直觉这马屁应该没拍到马腿上。因为隔天我们出门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这只木雕小狗,已经挂在了他的钥匙上。

第16章

闷热山间起了阵风,几分惬意味道。

不知为何,我心头忽然松快下来,像滚走一块石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安安静静,小黑昨天已经被主人牵回家了。

相处一周左右,我发现它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和凶猛的外表不符,它很容易混熟。起初只不过是因为我隔得远远地丢给过它一根骨头,第二次见,它竟然会对我摇尾巴了。

忽然想起花姨说,陈引和小黑一样,是个狗脾气。

我偷偷用余光瞄身侧的少年。

好像是这样…意外的都很好哄啊。

“江小夏同学,恭喜你啊,胜利在望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位陈同学有点傲娇呢?明明挺喜欢你送的钥匙扣嘛。”宋佳咪给我发来消息。

这段下坡路还算平缓,我余光留意石阶,单手打字回复,“其实,我感觉……”

刚认识那会儿,陈引对我摆着臭脸,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没等打完,脚下忽的一滑,我魂吓飞大半,再没敢分心看手机。直到坐在酒席上,才续上跟宋佳咪的对话。

“你说,我接下去该怎么打探消息比较好?”

“问他亲戚?不是有个外婆嘛,肯定知道你们小时候的事。”宋佳咪回得很快。

我下意识否定,“行不通吧。他肯定跟他外婆通过气了。”

从一开始花姨配合着不叫他名字,就能看出来。

这天是花姨一个亲戚小孩满月酒,我作为客人,很不要脸地跟过来一起蹭饭了。满院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也有和我们年龄相仿的。我犹豫了片刻,感觉贸然上去问东问西非常奇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我意外的是,没等我想到什么办法,花姨作为陈引阵营的一员,竟然倒戈了。

导-火-索是一根香烟。

李思尧之前聊天时说过,花姨是几十年的老烟枪,戒烟也是半年前查出肺部状况不太好,才在陈引和他爸的要求下开始的。

她本人其实不太情愿。

而且老年人迷信且倔强,你跟她说吸烟影响健康,她说某某村的老头一天几杆烟,九十多还活得好好的,完全没法沟通。

后来是陈引说你还抽,暑假我就不过来了,花姨才不得已开始戒。也就坚持了两个月的样子吧,反正一块儿打麻将的老头里总有吸的,她偶尔也偷着吸一两根。

很不巧,这次让陈引在麻将室逮了个现行。

花姨一开始也知道自己犯错,态度放得还比较卑微,但大概是陈引丝毫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也有点犯脾气了。

“不就抽根烟吗,好像我犯了什么罪似的。我还就趁这机会说,我不戒了,我就要痛痛快快地活……”

陈引头也不抬,在剥豌豆荚,剥一颗,丢一颗,声音挺冷淡,“抽烟就痛快了?”

“是啊,精神好了能多活好几年呢。陈引,你不能光顾执行你爸的政策,忽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花姨振振有词。

陈引气笑了似的,“那行啊,你打电话自己跟他说。”

“那算了,”花姨瘪瘪嘴,“你爸比你还烦。”

“……”

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参与两人的战-争,在厨房打下手,只好装聋作哑。花姨看了看我,忽然拍拍我的手,“小夏啊,过来,花姨给你讲个事——”

我直觉这应该是花姨的某种挑衅,下意识去看陈引。后者八风不动,把空豆荚捧一捧扔垃圾桶,没说话。

“我讲啦?”花姨咳嗽。

“随您啊。”他懒洋洋的,一副不受胁迫的样子。

“这个暑假呢,原本陈引要和他爸妈出国玩的,一听你要过来,啊唷,迪拜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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