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35)

吃到差不多,向晨山又提议去唱K。

“明天都不上班吧?嗨起来啊!”

我是不上班啦,不知道李清桉怎么样。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让几个同学围住,问起了医学问题。

心脏起搏器有没有副作用、亲戚前年开了个刀需不需要复查、心脏经常一抽一抽的疼是怎么回事……之类。

像极了高中那会儿。李清桉成绩好又没架子,一下课,总是有好多人围在桌边。

甚至连套一下求导公式就好的选择题,也有女生故意拿过来。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只是不高调,全班没几个人知道。

我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那个女生笑靥如花,不知怎的忽然来气,一骨碌坐起来,非常热情地拿过试卷,“这题我会,我教你啊!”

然后,假装看不懂女同学暗暗磨牙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讲解。

铃声打响,我送走了一脸不爽的女同学,神清气爽地抻了个懒腰,一转头,却恰好让李清桉逮个正着。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让他发现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了。

我努力装成无事发生,从抽屉里拿出物理书、水笔、荧光笔……一样样摆好,终于还是在他如影随形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刚才想提醒你一句,”他顿了下,眸中笑意更甚,“你数字代错了,那题选A。”

“……”

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略带怀旧风格的调子,仿佛在为我脑海中闪回的黑历史搭配BGM。我回神,仔细听了听,唱的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拿话筒的是向晨山。

他平时一向嬉皮笑脸,唱这首歌时,却难得正经,神色深情感伤,像是下一秒就要流泪一般,身上那股喜剧范儿荡然无存。

身旁,小迪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低声说,“你看老向。”

“嗯,他蛮会唱歌的哦。”我也小声。

“不是啦,你不知道吗?他和朱凌以前是一对,高三的时候谈的。后来分手了,他还托我找过她好几次,今天朱凌不是也来了吗,他估计又想起伤心事了。”

什么?他俩居然谈过?

我完全没印象,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可怎么想也是一片空白。

也是,高三那会儿,我正忙着考托福,之后又和李清桉分手,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心思八卦别人。

也是这会儿我才恍然。

怪不得朱凌吃完饭就走了,没有和我们一起来唱歌。

“他俩也蛮可惜的。那时候可甜了,向晨山不是老惹她吗,然后朱凌就追着他打。其实两个人都在玩。”小迪说。

我没有说话。

记忆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青葱岁月。香樟永远绿油油的,教室深黄色的桌子整整齐齐,有人在黑板上写课表,有人追逐打闹,有人啪啪敲着桌子收作业,我懒懒地从午觉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李清桉。

太美好的日子。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包厢关了灯,只有屏幕和点歌机莹莹发亮,像沉入了夜色里。向晨山唱到这句时,借着昏暗的掩护,我不由自主侧头,去看李清桉。

没想到的是,他也正看向这边。

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

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他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

我愣了下,没等再看分明,就有人弯腰从桌上捞过杯子骰子,撺掇着玩“猜点数”的游戏,输了喝酒。

大家纷纷响应,清水一样安静的气氛一下被搅得混混沌沌。李清桉也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我们没能再碰上视线。

酒桌游戏,我向来是“运气王”,好几轮都险胜,向晨山就比较惨了,一杯接一杯的喝,到后边,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还玩吗?要不散了。都快十一点了。”有人提议。

“玩!”向晨山拿过杯子,稀里哗啦开始摇。

“算了,玩吧玩吧,陪兄弟再玩几局,大不了明天睡晚点。”

十一点,按平时来说,我早就睡了,但这种关头也不好意思扫兴,愣是撑着眼皮,又玩了两轮。

后来,还是李清桉提议说,要不今天就到这儿。

我们收拾东西,出了包厢,把醉醺醺的向晨山塞进出租车。

临关门那会儿,我远远看见,向晨山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扶他上车的李清桉,比比划划、一脸沉痛地说了什么,末了,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李清桉挺迁就地略弯腰,将人的话听完了,像是应了声,也不知是打发醉鬼还是别的什么,而后,向晨山终于松了手。

他关上门,朝我看来。

出租车尾灯亮起,在他身后驰远。

大厦门口,方才还热热闹闹,转眼就空荡荡,只剩下我们两个。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地上满是积水,倒映着街角的霓虹灯。我们默默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嗯,如果我不打那个哈欠的话。

长长的、不由自主的、困到极致的一个哈欠。

甚至打完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我在他眼里的样子,一定可以毫无违和感地P成一张“困成傻狗”表情包。

“平时这个点我都睡了,今天有点困。”我忙不迭硬着头皮解释了句,企图挽回我岌岌可危的形象。

虽然大概率挽回不了……不过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嗯,”李清桉倒是没说别的什么,朝停车场示意,“走吧。”

我“噢”一声,迈出步子。

说起来有点好笑,刚才那一瞬间,我居然在想,如果他调侃我的话,我该怎么应对。现在才惊觉,这是不可能的。

李清桉只有和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开玩笑。外人面前,永远是礼貌又客气的一座冰山。

往停车场走的一路,我低头看着积水,忽然有点沮丧。

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到车前,习惯性掏出钥匙解锁,李清桉却向我伸手,嗓音轻淡,“给我吧。”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衣,身形清瘦利落,短发在夜风里轻动。

“你要开吗?”我下意识递给他。

“你困成这样,还怎么开?”他接过,平铺直叙的一句,示意我上副驾。

我没有逞强,上车,默默拉过安全带。李清桉上车之后,将座椅往后调了一段,又偏头调整后视镜,这才干脆利落地倒了一把,将车开出去。

雨停的深夜,城市分外安静,傍晚边听过的那个电台已经换了节目,是个点歌台,在放陈奕迅的那首《夕阳无限好》。

我坐在副驾,起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看风景,到后来,架不住实在太困,便偏头靠着座位,眯了过去。

模模糊糊地,听见电台在唱。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吻便献吻……”

我喜欢在车上睡觉,总觉得特别踏实。曾经在网上看见一个说法,说是因为这样能够唤起小时候在摇篮里的记忆。

不过,太踏实的后果就是,被李清桉叫醒时,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车子要停哪儿?”

“啊?”

停哪儿来着?我努力想清醒过来,可费了好大力气,意识还像是被磁铁吸着一样,糊里糊涂的。连字面意思都理解不了。

“邱呈露。”他像是顿了下,而后那声音稍近,“醒醒。”

我睡意正浓,眼皮沉得像有千钧,其实有那么一瞬,都没分辨出叫我的人是谁,只想就这样一头睡倒。

自然也没有搭理。

李清桉没再开口。

“咔”一声,束缚在身前的什么东西好像松掉了,我思维迟钝了下,像在深海里摸索贝壳,很久才反应过来,是安全带。

今様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