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追夫](130)
他一无所成!
但这一次,江留没再纠正方琼玉,他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方琼玉对江留道:“江先生,你,你能靠近一点吗?”
江留的脸几乎贴到方琼玉嘴边,不忍让他用力说话。
“江先生,你以前跟我说的,说的太平盛世,是,是真的吗?”
江留曾经醉酒和方琼玉透漏过他是从后世而来,又说了这场持续许久的抗战结果以及人民安家乐业、国家繁荣富强的未来中华,方琼玉一直半信半疑,但现在他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急切地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看着方琼玉充满希冀与哀求的脸,江留哽咽出声,“是真的,我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真好。”方琼玉深深喟叹了一声,“真希望有来生……这样,这样我也能看到……”
“会有来生的。”江留本能接道,他都能来这里走一遭,来生一定存在。
方琼玉眨了眨眼,“那,那我、我们来生再见。”
“嗯,来生再见,”江留的眼眶里的泪水欲落未落,哽咽道:“记得晚点投胎,来生,活在那太平盛世中。”
“以后……还会很难吗?”聪明的方琼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还会难一些。”江留大概记得之后激烈的内战与援助他国的战役,还有残酷愚昧的文化|大革命,“再后面就好了。”
“那不行。”
江留一愣。
方琼玉又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眼珠子仿佛被睫毛的细灰迷了,渐渐暗了下来,他吃力扯起一抹弧度很浅的笑容,“那我……不能晚,我还要……还要继续……”
继续,为国为民。
话还没说完,方琼玉的手重重落下。
他喧哗而热烈的人生戛然而止。
“少爷,少爷,啊——!”
方雄痛苦嘶吼着,这次却再也唤不醒他的少爷。
江留泪如雨下,他以为见多了无数人倒下,他就不会再哭了,但其实不是,他的心永远被这些热血无私的人温暖着,让他热泪盈眶。
眼前薄日崦嵫,硝烟弥漫,江留遥遥忆起之前取得一次胜利,方琼玉欢喜又悲怆的哼着古谣,其中有一句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带着你的少爷去泰山脚下吧。”江留身为排长,在紧急战事前是不能随意离开的,“他曾经和我说过,望着泰山会心安。”
就把他埋葬在那里吧。
少年短短一生,没向谁低过头,稚嫩又挺拔的脊梁没有弯过,配得上这巍峨的泰山。
——
导演已经喊了卡,几人还没从戏中出来,就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沉寂着。
向易水见祁光拍了拍仍埋在他胸膛上、收不回悲痛情绪的方雄演员的肩膀,无声安慰着,她心疼祁光的同时,又有些幽怨:他对半生不熟的人都比她好。
突然的,祁光抬眼朝向易水看了过来。
向易水一时闪躲,与祁光视线撞了个正着。
向易水蓦然心口一涨,他似乎很难过,在寻求她的安慰。
“祁光。”
向易水轻唤,声音微不可闻,她站起身想要靠近祁光。
祁光却收回了视线。
向易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推了一把,脚步戛然而止。
她眼睫低垂,几秒后,她把椅子上的长款羽绒服暖宝宝等一股脑都塞到屈家俊怀里,“快去给祁光披上。”
她关切祁光的内心,但更关心他的身体,看他隔着一个薄薄的担架躺在雪地里,鼻头耳朵冻得通红就焦虑得不行。
屈家俊回神,赶忙抱着一大堆东西过去让祁光暖和暖和。
压抑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其他演员助理也纷纷过来“护送”演员们回到休息处。
向易水坐在祁光对面,左手边是徐青苒,再左边是嘎尔玛。
嘎尔玛的家乡冬天可比这里冷多了,所以他的热情并不因为不知何时落下的小雪而消退,他一边与徐青苒说话,一边隔着徐青苒偷瞄向易水。
向易水抽空睨了嘎尔玛一眼,让他歇了那份躁动。
嘎尔玛立即像鹌鹑一样安静了。
随后,向易水继续专心致志看祁光。
祁光外套着羽绒服,肩上与膝上都盖厚实的小毛毯,捧热茶杯子暖冻得骨节发红的手,大概是还没彻底回暖,他微微颤抖着张嘴,呼出了一口口化为白团的雾气。他不甚在意他们的交流,望着飘落的雪花深思。
向易水道:“刚刚岳西听场记提了一嘴,说雪还会下,接下来大概率拍不了戏了。”
向易水此话一出,周遭默了默。
其余人知道向易水这话是对祁光说的。她跟祁光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
祁光没有任何回馈,甚至眼珠子挪都不挪回来,不知是不想理向易水,还是真看雪看迷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