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追夫](219)
祁光回头,“没事,就是睡饱了,起来坐一坐。”
“真的?”
“真的。”
“饿不饿?”向易水道:“我给你煲沙虫粥,蒸几个包子吃?”
前几天向易水陪祁光的空隙学了几道简单的本地菜,这里离祁光的老家约莫五百公里,祁光吃得惯当地食物。
“还不饿,你饿了?”
向易水摇头。
“要不要再睡一会?”
向易水摇头,“我也睡饱了。”
两人盖着薄被相拥,透过落地玻璃窗静望海与天。
此时太阳尚未升起,大海呈现出浓稠的漆黑色,长空微亮,台风已过境,天上的风力却不减,簇拥挤压如山群的墨紫色浮云彼此追赶,挂在东边的莹白月牙儿俯瞰着这热闹,不时被走散了的小云团遮挡。
“祁光。”
见祁光思绪游离,向易水出声唤他。
祁光回神,亲吻她的唇畔,“易水。”
向易水心里冒出难以言状的感动,为他的次次有回应。
一个念头闪电般乍现,致使她心潮澎湃。
向易水凝视着祁光。
祁光揉了揉她的耳垂,静待她说话。
“如果我做错了事,不,只是做一个小尝试,你会不会生气?”向易水补充道:“没涉及你我之外的人。”
祁光认真思索了片刻,“不会。”
“那你先闭上眼睛。”
见向易水郑重其事,祁光乖顺闭眼。
不大美妙的猜测在睁开眼,看到向易水对他单膝下跪并手捧着一对戒指后应验了。
祁光怔愣。
呼吸急促。
向易水期待却不安的面庞倒映在他眼底,他却蓦地想起那次异国他乡的暴/乱。
当时,哀嚎与惨叫声不断。小孩被遗落,哇哇大哭,脸都涨红了;有人中木仓倒地鲜血直流,求援不得;有人遭受踩踏,费力昂起的脑袋渐渐无力耷拉下来……他并非如相聚时那般冷静,与向易水她们走散期间,他极度焦灼惶恐,既为她们担忧,也害怕自己遭遇不测。他怕独自面临死亡,怕她们伤心,更怕各种意义上失去她们。
生与死面前,绝大部分事情微乎其微。
当时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最想要什么。
他想要和向易水她们一起生活,亲密无间地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相互扶持,共同经历人生的各个阶段。
可他消除不了心中的芥蒂。
其实相较于向易水精神出轨,她曾对他打从心底的鄙夷与漠然更让人难以忍受。前者说明他不是一个好爱人,后者则是对他这个人全方位的否定。
就好像一条三寸宽的水沟,任何人都能轻易跨越,唯独他,无论如何克服不了这个隔绝和向易水对接的小小障碍。
离婚复出后,他从外界获取的认可,勉强将他从自我厌弃的状态中解救出来,让他能稍微肯定自己:他没那么糟糕、一事无成。
复婚也就比现在的关系多一份法律证书,但在他的潜意识中,“婚姻”二字会给他套上千万斤重的枷锁,意味着他又将抬不起脚步,迈不过那道坎。
“你别生气。”
向易水从祁光复杂到阴沉的神情中明白了什么,忙起身,将戒指盒盖上且快速丢到床尾,试探性地一点点抱住祁光,断断续续道着歉:“对不起……是我糊涂了,一时冲动,你别在意……就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祁光扶着向易水,防止她摔下床,寻回自己的声音,“就现在这样,不好吗?”
向易水极度懊悔,连连点头,“好,好,就这样,保持这样就好了。”
祁光望向窗外。
月亮消失了。
太阳将要出来,不同波长的光线登场,从地平线往上,空中交错或重叠呈现出桔梗紫色,苍黄色——两者中间露出了苍穹的湖蓝原色——添了些白色过渡成了少女羞容腮粉色,最后是大面积的饱和度极高的钴蓝色,美轮美奂的是静止的,如同可通过转动更换人物的卡片的背景,而浓云以肉眼可捕捉的速度向四周飘荡……景象恢宏瑰丽,使人油然生出沧海一粟的渺小之感。
向易水循着祁光的视线看向苍穹,目光再由远及近,撞入祁光的眼里。
祁光轻声道:“你还记得在墨脱医院的那晚,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
“你说得对,我确实说谎。”时隔这么久,祁光终于亲口开口承认,尽管在此之前他用行动承认了无数遍,“我还爱你。”
向易水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我一直都爱着你。”
没有停歇过了。
心是不可控的,连自己都掌握不住。
祁光:“但我也有真话。我怀疑你,一直到现在都对你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兴许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如今你对我耐心十足,会向我证明你的清白,可是,以后呢?就算你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有天我突然想起从前的不痛快,疑心病犯了,盘问这盘问那,你能接受我无理取闹的质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