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121)

如今海州分司衙门在板浦镇也算是成了一景,许多人竟排队排到了门外。而邹运判和凤笙二人出面与地方官府商谈,又从镇上另辟了几地,用以建设盐场的仓房。

除了凤笙他们设立的晒盐场,现如今另外三处盐场也正在改建之中,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像从石板路缝隙中开出的花儿,正昭示着自己的勃勃生机。

可有阳光的地方,自然也会有阴影,虽然淮北出盐量少,和淮南相比,一个涝死,一个旱死。可旱归旱,现在各处大变动,丢了饭碗的又何止一人,这些小胥吏们是无法反抗直属分司的命令,也不敢违背钦差,可不代表他们没靠山。

平时没少孝敬,出事了自然要找靠山,就这么一个找一个,越找越上层,坐的住的人越来越少了。

自然是要先找罪魁祸首范晋川的,可范晋川也说了,朝廷急待改革盐政,此乃重中之重,可兹事体大,不敢随意妄动,只能先择一地试之。

难道这有错吗?

这没有错,可动了别人的钱袋子就有错!

各种巧立名目的振振有词和胡搅蛮缠纷沓而至,而范晋川愣头驴的脾气也体现出来了。无论你巧舌如簧,我只管抱着自己的理,一概不听就是。

弹劾他的奏疏和折子满天飞,朝堂上每日都有关于两淮盐政的事要议,议来议去无外乎范晋川胆大至极、胡作非为。

可建平帝既然打算去动两淮盐政,肯定不是随便几句话能左右的。

他对范晋川的办事方法也十分满意,戒骄戒躁,脚踏实地,知道选了淮北做突破点。若是一上来就动淮南,恐怕朝堂上现在不会是这种不温不火的情形,那时恐怕建平帝也不一定能抗住压力。

既然是试,那就先试着吧。

建平帝如是说,那么也就只能这样了。

*

位于扬州城郊,有一处占地面积十分宽广的园子,名叫江园。

只要是扬州当地人,都知晓这江园是江家的园子。

而这江家,又是十大盐商之首。

盐商分类极为繁杂,有场商、坝商、运商、散商、窝商,总商等,其中总商权利最大,每年开纲滚总由总商带头汇集,朝廷盐课由其催缴,一切公私浮费和摊补都由其摊派,有半官半商之身。

而江家更是世袭的总商,和朝廷官府来往密切。江家的靠山不是某个官,某股势力,而是当今圣上。

早在江家数代之前,江家的家主便有‘以布衣结交天子’的名头,自那以后每次天子下江南,多数为江家接驾。更不用说朝廷但凡有事,江家都积极为朝廷筹措赈灾银与军费等,江家历代家主都有朝廷加封的官衔在身,可谓荣耀至极。

可凡事有好必有坏,有盛必有衰,这不就来了。

江富早有预感,这几年两淮盐政的事一茬接一茬,迟早要出事,真正等建平帝动手,他反而平静了。也因此之前范晋川初到盐运司衙门时,别的盐商都焦虑至极,唯独他从容不迫。

可偏偏就在别人都在坐观淮北盐时,他反而着急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家总商的位置是基于在什么之上。

江家每年不用运卖盐,只凭这总商的位置,就能富得流油,皆因他总管催课及浮费和摊补等务。如若淮北新政推行顺利,涉及到淮南,那江家这个总商总谁呢?

为此,他专门招了手下所有盐商前来江园议事。

江园中,位于某处池塘一侧的花厅,其间家具一应都是一寸一金的上等紫檀木,摆设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却又不失低调大气。

首位坐着江富,其下左右各五座,共计十座。

这十个座已经多年不变了,就这么十个人,不管两淮一带盐商几何,无外乎都是依附着在座十人的势力。

在座十人,谁不是跺跺脚扬州就要抖三抖的存在。

不过今日这场议事,开端却是以抨击黄金福为开端。不同于那些小商,黄金福的行举再低调还是惹眼,这不就让江富知道黄金福和淮北眉来眼去的事。

对此,黄金福开始是矢口否认,再是推给下面人,眼见江富今儿似乎就要拿他杀鸡儆猴,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知道他黄金福是个死皮赖脸的,他也不在乎什么脸面。

“那照江大爷的意思,送到手上的银子,我们都不赚了?不赚银子,从哪儿弄银子去给您缴摊下来的浮费和摊补?”

江富比黄金福要年长十来岁,今年还不过五十,怎么都到不了让人叫大爷的地步。不过此大爷非彼大爷,乃是尊称。历来江家家主,都被下面的盐商叫大爷,下面的都是爷,最上面那个自然就是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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