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29)

作者:阮郎不归 阅读记录

阿绣沉吟半晌,复启唇唱道:“杯中照见好花枝,只为贪花酒弗辞。人如花面,花将酒催,对花不饮,花应笑痴。姐道,郎呀,九十日春光容易过,怎忍花前不醉归。”

她歌喉婉转,字字清圆,黄莺唱得也没有这样好听。

桑重擎杯看着她,真个对花不饮,花应笑痴。忽然想到等钟晚晴来了,自己露出真面目,无论输赢,这场算计都结束了。

阿绣或许再也不会讨好他,先前他不觉得怎样,这会儿竟有些舍不得。他终究是个俗人,被这样一个女孩子讨好,难免会得意的。

可是耳边响起一个冷静的声音,道:此女为了经书,不惜让钟晚晴重伤你,她的讨好也是为了经书,她根本不喜欢你,继续演下去,不过是自欺欺人。

另一个声音旋即冒出来,争辩道:万一她要经书是有什么苦衷呢?果真如此,也不是不能原谅。

桑重听着这两个声音,有些心烦,起身走过去,伸手在阿绣面前一拂,她便昏了过去。

桑重从她袖中取出乾坤袋,毫不费力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过手,试图用六合天局找出她要经书的原因。

扬州买的胭脂水粉,南京买的话本子,苏州买的绸缎,山市买的丹药,阿绣的乾坤袋里都是这些东西,没什么线索。

桑重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放弃,摸出一个鸳鸯交颈的锦囊,做得十分精致,但已有些褪色,边角起毛,分明是个旧物,奇怪的是他闭上眼睛,只见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这锦囊的来历。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这锦囊的来历关系到比他修为境界高得多的人。

桑重摩挲着锦囊上的鸳鸯,想起那个假扮秦半山的女子留下的错金匕首,他用六合天局查看匕首的来历,也是这样的结果。

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修为境界比他高得多的人又何止一个?

但桑重还是忍不住想,阿绣会不会就是假扮秦半山的女子?仔细回想,她们的语气神态是有几分像,时间也对得上,但没有证据,毕竟不能确定。

打开锦囊,桑重从里面取出一张符,不禁呼吸停顿。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张符,因为就是他画的。这张符本该在假扮秦半山的女子手中,现在却出现在阿绣的锦囊里,中间还多了一道修补过的痕迹。

难怪无法感知那女子的方位,原来是符损坏了。

这下证据确凿,阿绣就是假扮秦半山的女子,她和钟晚晴应该是在偷了谢彦华的玉符后分手,钟晚晴去天泉山庄偷经书,她则假扮秦半山,接近自己。

桑重又觉得奇怪,若只是为了自己手中的经书,她们大可不必费此周折,直接来抢就是了。凭她们的本事,未必不能得逞。

莫非是六合天局?毕竟六合天局不像其它东西,可以偷,可以抢,她们若想借助六合天局达成某种目的,必须他配合。

所以阿绣才假扮秦半山来接近他,对他有所了解后,回去和钟晚晴定下先重伤他,再搭救他的计划,好让他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帮她们。

思及此,桑重心如明镜,看着昏迷的阿秀,面含讥诮之色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救英雄的好事,你们两个不觉得这个圈套很蠢么?”

又看看手中的符,一张符而已,坏了便坏了,还补它作甚?巴巴地收在鸳鸯交颈的锦囊里,又是什么意思?

桑重不傻,所以他笑了。

他不是玩不起的人,只是不喜欢无趣的游戏,只要她有一点心意,这场游戏便有趣多了,他很乐意陪她玩下去,看看她身后的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然后来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这个时候,桑重已然窥见一个庞大的阴影,像黑暗中的海上仙山,这是他无法用六合天局推算的秘密。

这个秘密于他而言,实在比帮马铎讨回经书有趣得多。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小院里灯火微明,一人宽袖长衣,立在灯影里吹笛。院墙外,钟晚晴摆了一把椅子,一张方桌,桌上有酒有菜,就着悠扬的笛声,她已吃了十几杯酒。

伙计拿着封信走过来,心道嘿,这姑娘,真会找地儿吃酒,她当这院里住的人是乐师么?

“钟姑娘,这里有您的一封信。”伙计满脸堆笑,双手奉上。

钟晚晴接过信,丢给他一块灵石。

伙计道谢而去,没走出几步,就听她在身后破口大骂:“去你爹的长水将军,不就是条小巴蛇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你姑奶奶要钱?一百万灵石,这金线蔷薇是你祖坟上长的不成?”

院子里的笛声停住了,伙计也呆住了,钟晚晴瞪着眼睛骂完,将信撕得粉碎,扬手一撒,化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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