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番外(56)

地方本就狭窄,伸不开手脚,再加上四周隔音实在太差,所以初来乍到时,她总是睡不着,彻夜彻夜失眠。

后来她就学乖了。

乖乖去看医生,检查出轻微神经衰弱,开安定片,每晚吃了药再睡,一觉到天明,除了安定片带来的头晕副作用以外,恍惚甚至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还不错。

以至于,等到那么六年过去,安定片对于她而言,已经更像是一种久远记忆的回温,而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恐怖迷药。

——但这种话说出口,仿佛是对眼前人刻意可怜兮兮的卖惨,说来实在有些过于煽情的意味。

“以前我,”于是,她调整着说话的语气,霎时间轻快着字音,“我都把安定片当糖吃的,用来放松心情,所以对我来说,安定片药效不大,只是确实会有点犯困,克服克服就好了。而且,徐程程那种角色,我一点都不——”

“别逞强了。”

“……!”

只是四个字而已。

陈昭那叽叽喳喳的絮叨解释,就这么断在半路,没了下文。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从始至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用?”

甚至于。

她满腔的自矜和故作坚强,也就在他那么冷静沉沉,却又熟悉温柔的话音里,不战而败,溃不成军。

恍惚是很多年前,有个男孩也这么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地跟她说,不喜欢钟家也没关系,不适应钟家的氛围也没关系,只要陈昭依然是陈昭,他从来不会逼她,去成为任何人,更不必用牺牲自己性格的方式,来做一个合格的钟家人。

那时的他们啊,都还那么年轻,只可惜,她还没有长成一个处变不惊的大人,还听不懂,那句话背后的珍重和爱惜。

所以,二十七岁的陈昭只能在这份回忆与眼下处境慢慢重叠的当口,装作一无所知地,很快反应过来,复又拿起浴巾,低头擦拭濡湿的裙角。

“说、说到哪去了,钟先生,这是我习惯的生存方式而已,我如果对自己不够狠,她们怎么会知道怕?”

如果自己不保护自己,还要等着谁来为我庇阴?

钟邵奇沉默半晌。

末了,一张对折的白纸,忽而递到了她面前。

“……打开看看吧,”他说,“虽然你应该早就看过了。”

陈昭不明所以。

却还是为了避免尴尬,听话地接过,打开。

上头白纸黑字,是一张“2003级耀中毕业生调查表”。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上一次她看到这张表的时候,应当是九年前,在每个女孩最最光鲜的十八岁,她收到的毕业礼物,就是这么一张,确认钟邵奇返港离沪的“通知书”。

她愣了愣。

而钟邵奇轻声说:“我当时让人告诉你,把这张纸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三遍、你有没有认真地看?”

陈昭:“……?”

或许是一瞬间读懂了她茫然的表情。

他索性将表掉了个个儿,翻到背面,纤细手指,指着那一行斑斑点点的墨迹。

陈昭低头一看,一行【...-..---...-.-.-----..-】。

如果不仔细看,或许会以为只是墨渍泛开的余印。

“没注意过?”

她抿唇,轻咳两声,心虚地摇了摇头。

果然。

他高估了陈昭的理解能力。

钟邵奇捏了捏眉心,“……那时候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不管我写什么,都很容易被发现。”

为了掩盖过去,他选择了用摩斯密码的方式,忽略掉分隔符,尽量自然地,为她留下了最后的话。

虽然,似乎最终还是没能传递到,但是现在,或许也没有……迟到太久。

轻轻从她手中拿过那张纸,钟邵奇复又从两座之间的储物盒里,拿出一支钢笔,飞也似地在那一行墨渍上,画下七个分隔符。

【../.-../---/...-/./-.--/---/..-】

陈昭低头看了好半晌,还是不懂。

事实上,迷迷糊糊的记忆里,倒是还记着,这东西他曾经教过给自己,但年岁久远——

她侧过脸看他。

依旧还是多年前那种茫然的心绪,却不经意间,看清他在这时刻,微微烧红的耳根。

“滴代表一点,答代表一横,一点一横,排列组合成字母,这里是八个字母。”

那一行字符拆开,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十八岁的他,对曾经深深喜欢过的女孩,最后的挽留和回应。

是十八岁的他,羞怯着无从表达,说不出口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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