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305)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他很乐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心的人还在乎这些?”

“……”

她争不过他,体力上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并不陌生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咬住嘴唇,刚才那点残留的困意转眼间云消雾散。

阿芙拉时常觉得这种痛感比其他一切疼痛都要折磨人——很钝,但如同钝刀处刑般比锐痛更加难捱。触不到,止不住,额头上不断沁出的细密冷汗昭示出她的煎熬。

里德尔有耐心的时候还好,可她偏偏经常撞在他阴晴不定的脾气上,或者不如说是她宁愿和他对着干也不肯说一句软话。

他低头审视着她的神情。

她吃了痛,还是眉眼低垂地忍耐着,看上去像是酒醒了些。刚才包扎伤口都要叫嚣着喊痛的人,现在反倒一个字都不肯说了,就像是要用这种隐忍和顺服让他早点失去兴趣似的。

那些曲意逢迎和逢场作戏在里德尔眼里都假得一个样——仿佛剧场中被临时抓阄决定强推上台的替补演员,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演一场观众看不过眼、自己也不相信的尴尬剧目,满场下来只有几个字被她表达得淋漓尽致:逼不得已。

他又不瞎,也并非没有心——胸腔里跳动不息的脏器人人都有,阿芙拉偏偏好像不懂将心比心几个字怎么写。

没关系。报复么,他是擅长的。

报复在他看来是最简单的事,何况他又很擅长拿捏她的痛点,她也很懂得怎么故作迎合地如数奉还。以往没限制她的活动时,这个时候他身上早就不是掐满指印就是挂满红痕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阿芙拉在他小臂上留下一块差点见血的牙印,他那时还在神秘事务司工作,早上走得急,没太关注身上的痕迹。

等中午开会时,他待在人数坐满的盛夏会议室中,想挽起衬衫袖子缓解一下高温带来的炎热,然而对着手臂上的印子凝滞两秒后,又原样把袖子放回去扣好。

会议从十二点半开到下午三点半,里德尔心里记着时,一秒钟都没有放过。

那之后阿芙拉整整三天别说走路,几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身怀魔法是件多幸运的事。

后来她身体越发不好,里德尔很少再这样磋磨她了,以免反过来给他自己找麻烦。

不过阿芙拉现在想想,也可能是因为后来她没什么机会再把他气疯过。但是事实证明,机会么,想找还是会有的。

她脑子里不断涌入以前的事,由于预见了接下来的痛苦,这一刻就更难熬了。

阿芙拉惨白着嘴唇看过去时,里德尔以为她要松口。但她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认命般把脸转过去,死死咬住嘴唇,指甲在皮带上掐出白痕,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给谁看。

许多年过去了,她手腕上那道伤疤还是很容易受到摩擦就发红,就仿佛那里的皮肤永远和别处不一样了。

试过多少去疤的魔药也没用,阿芙拉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像她这种连曼德拉草叶形状长得不对称都要遗憾一下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予以无视。

当初缝线的痕迹还在,爬在长长的疤痕上如同怪异的裂口。

两处疤痕,一处比一处深刻。

另一道伤疤刻在不为人见之处,此刻一样被磨得微微泛红。伤口位于大动脉经过的位置,当初差点要了她的命。

里德尔一边送力,一边端详那更为隐秘之处蜿蜒的疤痕,神情看上去异常冷静。

——说实话,这么一道“勋章”永久镌刻在细嫩的皮肤上,是够突兀的。

生理性的眼泪落在枕头上,阿芙拉很不想这样,但这是躯体面对疼痛的必然反应,她控制不了。

她甚至想,昨晚的事情搞得不是一般的砸,如果里德尔的怒气能以这种方式纾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种酷刑般的压力忽然消失了,这让阿芙拉喘了口气,迷茫地转过头去。

“怎么……”里德尔开口时声音很低,听得出来原本是想嘲讽她,话说出来却有一半都是无奈,“总是这么娇。”

下一秒,他俯身吻在那道疤痕上,吓得阿芙拉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里德尔!”

用不了多久,她连继续叫出他的名字都困难。

庄园内雾气吞吐,经久不散。

薄雾从窗缝中间挤进来,黏着在人的皮肤上,将阿芙拉裹挟在中间,拖着她不断往下沉,像要一直沉入地狱才罢休。

那团雾气蔓延到阿芙拉眼前,令她的视线模糊,又慢慢卷走她的思考能力。到最后她连头皮都在发麻,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推他:“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但里德尔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你是哪来的错觉认为你能说了算?”

她好似挣扎在人间与地狱的边缘,雾气织就了困住她的笼。每当她觉得这团雾气要放过她了,然后又总无数次颤抖着在他的掌控中向下沉潜。大脑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发生断片,一次次趋于空白。

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阿芙拉终于迟钝地发现,里德尔是在生气的,只是他生气的重点似乎发生了转移——因为昨晚那些事情的火气也有,但此刻他正在计较的显然不是这个。

阿芙拉发现她每次喊他的时候,里德尔那极重的报复心都要促使他做出点什么。屡次三番受到教训,就算是巴普洛夫实验也该形成效果了。

这种无声的怒意终于在她改称他“汤姆”后得以纾解,但还没有完全结束。

从以往的经验判断,阿芙拉很清楚这已是里德尔有意克制后的结果。但他像是惩罚她的后知后觉,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力度更重了。

死神好像就在旁边站着,举起镰刀时斩断的不是生命,而是她一切的理智与清醒,以及她过去那段仿佛已十分久远的与里德尔没有任何瓜葛的时光。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时空赋予他们千万种可能与走向,可他们怎么就纠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时间在她断断续续却又无用的哀求和低泣声中一分一秒流逝,阿芙拉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昏睡过去。

她醒来时时值傍晚,她不确定里德尔是否在中间离开过庄园。不知是不是由于睡前喝了酒,又消耗过大,她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累,直到睁开眼时还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房门虚掩,食物的香气从外面传来,阿芙拉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可她甚至都不觉得饿。

或许是听到她醒来的动静,里德尔适时出现在门口,遗憾地打量着她:“我还以为格林德沃小姐坚强到无法摧折呢。”

阿芙拉将被子扯到胸前:“你不用在摧毁别人后再说这话。”

里德尔像是被她提醒了:“哦,你要是不提,我还以为昨晚口齿不清向我求饶的是别人呢。”

阿芙拉撑着床缓了缓,以免一口气上不来被他气死。

第207章 弱点

◎“欠缺切身之痛的爱,也不叫爱。”◎

她双腿酸得要命,下床的时候不慎撞到柜子,发出巨大声响。

阿芙拉很清楚致使她险些摔倒的原因不是正在发软的双腿——来自脚底的刺痛提醒着她昨晚是怎么受伤的,玻璃杯摔碎在楼下的场景于眼前闪现。

里德尔原本已经下了楼,听到声音后折返回来,站在门口询问:“敢问格林德沃小姐又在进行什么了不得的工程?”

她疼得嘴唇发白,半天说不出话。

里德尔这才意识到不对:“伤口痛?”

她的伤口并不深,昨晚及时用白鲜香精处理过,按理说疼痛不应该持续这么久。

阿芙拉缓过气来,瞪着在一旁看戏的里德尔:“来搭把手啊。”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佯装惊讶,“我想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她气不过:“我可以在你床上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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